第7章 ·连理劫

秘窖的滴水声在青砖壁上撞出空响，苏檐雪的指尖触到东南角的七星瓮时，瓮身鎏金海棠纹骤然泛起血光。褪色的婴儿襁褓从瓮口滑落，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间，赫然夹着半张泛黄的婚书——男方姓名被血渍晕染，女方的生辰八字却与檐雪分毫不差。

“原来我生来就是祭品...”她指尖划过襁褓上干涸的血渍，颈后胎记与咒文纹路完美契合，“母亲用脐带血写咒时，早知要用我的命来填这窑火。”

暗处传来细碎的瓷片刮擦声。三百具与陆沉舟容貌相同的复制体从阴影中爬出，每具心口都嵌着鎏金海棠簪，簪头刻着不同年份的日期。为首的复制体忽然开口，声音与陆沉舟如出一辙：“你宁愿毁掉三百年的局，也要护着这个残次品？”

陆沉舟猛然扯开衣襟，溃烂的纹身裂缝中钻出透明蛊虫。那些蛊虫扑向复制体，竟将鎏金簪熔成金水，滋滋作响间腾起青烟：“苏月泠！你把我祖父炼成瓷俑还不够吗？”

嫁衣骸骨轰然倒塌，苏月泠的虚影从飞扬的骨灰中凝聚。她鎏金甲套轻点秘窖顶壁，青砖缝隙突然渗出靛蓝釉液，在空中凝成半封未写完的信笺：

“吾女瓷衣亲启：胎记非咒，乃破咒之钥。需以爱人之血...”

信笺未显全貌，复制体突然暴起。檐雪被掀翻在地，后腰撞上七星瓮，瓮中窜出的金线缠住她手腕。陆沉舟嘶吼着掰断复制体脖颈，青筋暴起的手将鎏金簪刺入自己心口：“快！剖开我的脊骨！”

玛瑙刀抵上他皮肤的刹那，檐雪眼前闪过五年前雨夜——浑身是血的陆沉舟在救护车上挣扎着抬手，染血的指尖在她颈后胎记上勾画未完成的符咒。护士拉开她时，那半道符咒渗入肌理，成了如今鎏金缠枝纹的雏形。

刀锋划开溃烂的皮肉，青瓷色的脊椎显露。第三椎骨上赫然刻着《雨霖釉》终章：「双心同祭，万咒皆空」。苏月泠的尖啸震落秘窖顶砖，复制体们突然化作齑粉，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柴窑。

“写完那道符！”陆沉舟将檐雪推进七星瓮，自己却被吸入窑炉。瓮中血衣无风自动，檐雪咬破指尖，在胎记上续画五年前未完成的符咒。鎏金光华穿透瓮身，窑炉在金焰中熔成沸腾的金水。

陆沉舟的虚影在金光中浮现，心口绽开完整的鎏金海棠纹——正是襁褓上缺失的那朵。他指尖穿过檐雪泪痕：“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守窑人。”

晨光漫进秘窖时，地面突然龟裂。历代陆家男子的骨灰从地缝涌出，在空中交织成连理枝瓷瓶。雨过天青色从瓶身裂纹渗出，映出苏月泠最后的影像——

民国三年冬夜，她将啼哭的婴孩放入窑口，烧红的玛瑙刀尖划过手腕：“以吾骨血，破此轮回。”

檐雪怀中的青瓷脊骨突然嗡鸣，与瓷瓶产生共鸣。瓶身浮现鎏金小篆：「情釉既成，万孽皆消」。

陆沉舟染血的手突然握住她脚踝。檐雪低头，见他残破的身躯正被瓷瓶吸去，唇角却带着笑：“把我放进瓶里...这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