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原味 四
第44章 原味 四
格桑惊醒的时候, 着实吓了一跳。 卧室外动静很大, 他看看手机, 三点。 夜里三点。 手机上有斯琴乐香的未接电话, 他顾不得回电话, 耳朵贴着卧室的门, 是表哥的声音。 他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卧室, 看见表哥和表嫂正各忙各的。 表哥切猪腰子,表嫂子切猪肉, 表哥说今天的猪腰子比昨天的好, 闻着味道就有数。
格桑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 表哥也没有跟他说客套话, 直接给他分任务, 让他把一堆青菜洗干净。 洗青菜不是什么技术活,格桑做得很认真。
六点的时候, 店里另一个员工也到了。 格桑心里盘算着, 就这小面馆, 用得着雇员工吗? 员工到店后, 格桑和那个员工吃早饭, 每人一碗三鲜面。 三鲜面的味道又是太鲜, 格桑勉强吃完了一碗, 要知道, 如果在家吃面, 他至少可以吃两大碗。 最早的客人六点半就到了, 都是带孩子过来的。 开工后, 表嫂不干活, 就盯着大门口, 她专门负责点单和收银。 客人到店点餐后, 在进门的墙上扫码付钱, 然后挑一个位置坐下。 格桑和另一个员工的任务一样, 端面条给客人, 等客人吃完后再收碗、 洗碗。 表哥做三鲜面是一碗一碗做的, 平板桌上的面条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 每碗都是固定份额。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表嫂的记忆力真好, 面条煮好后,格桑只要一端碗, 表嫂就给他一个桌号, 他送往指定桌子。 客人最多的时候, 十二张桌子都坐满了, 有少许客人站着等。 别看格桑就端碗、 洗碗两件事, 整个工作时间, 他屁股碰不到凳子。 有小孩不小心把面条泼洒在地上, 他要拖地; 桌面上有餐巾纸团,他要收拾; 桌上的酱油醋辣椒没了, 他要添加。 格桑一直紧张地忙碌着, 他有些心跳加快。 草原上数云朵、 掏鸟蛋的时候,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快过。
到上午九点半, 面馆就不再接待客人了。 格桑细细盘算了一下, 一个小面馆一个早上居然有上千块钱的营业额, 他相信表哥的确赚了不少钱, 不禁对未来进行各种设想。 表哥说中午有一个朋友请客, 让格桑一起去饭店。 格桑称自己的酒还在胃里翻腾,就不去了。
格桑自己动手做了午饭, 他煮了两大碗青菜面条。 灶台上十来个调料盒里, 他只用了油和盐, 吃的时候, 放些辣酱, 这是他来到大横县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 胃满足了, 格桑惬意了, 他跟斯琴乐香说了这里的情况, 斯琴乐香让他好好干, 等以后开店,她和孩子也到大横县来。
说实话, 目前格桑还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和表哥一样, 在这里扎根赚大钱。 他连这里的饭菜都不适应, 怎么在这里扎根? 他必须适应这里的饭菜。
下午, 格桑准备去超市买些日用品。 刚一出门, 嘴里忍不住 “ 咝” 的一声, 外面实在太热了, 毒辣的太阳, 烤得大地直冒热气, 他感觉自己不用多会儿就会被烤熟。
他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 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天气。 他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一边走一边喘气, 好不容易到了超市。 他首先买了两根老冰棍, 左手拿一根, 右手拿一根, 左手的冰棍往嘴里送, 右手的干脆往脸上抹。 超市里的顾客和店员好奇地看着他, 有的还捂着嘴哧哧地笑。
他在超市里转悠着, 好像外面有猛兽, 让他不敢再次出门。
在草原上, 最恶劣的天气是暴雨暴雪, 可暴雨暴雪的天气, 也没有这阳光可怕。
格桑回到面馆时, 冲了冷水澡, 再吹吹空调,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表哥他们夜里三点来面馆时, 格桑想起床, 可他浑身发软,头疼欲裂, 不停地流鼻涕, 他发烧了。
格桑勉强起床, 工作了半小时, 表嫂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格桑说自己能行。 表嫂子说: “ 你那喷嚏鼻涕不行, 可不能把客人都传染了。”
后来的几天, 格桑烧退后, 他又开始拉肚子。
格桑很沮丧,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开着什么玩笑, 他在家时, 可是一年到头都不生病的, 怎么外出想干事业时, 这身体就不听使唤了呢?
表哥也开始劝格桑了。 表哥说: “ 看来你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格桑知道表哥的下一句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还是回吧。
格桑就那样做了, 他决定回去了。 表哥给了他不少钱, 说就当是借给格桑的。 格桑来了大横县不到二十天, 就回大草原去了。
斯琴乐香看见格桑就这样回来了, 连连叹气了几天。 他们把积蓄和表哥给的钱都拿出来买羊。
格桑回到家后,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团子这个小畜生一直陪着。 两个儿子有点坐不住, 不过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就来和格桑说说话, 他们还弄到了一只小麻雀, 说烤了给爸爸吃。
格桑不再躺床上了, 他的身子骨硬朗起来, 有了精神。 他着手买羊的事, 买羊或卖羊在他们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格桑带着团子放羊、 逗团子玩、 掏鸟窝、 看蓝绸子一样的天空。 他吃的饭菜里, 再也没有了那奇怪的鲜味。 虽然太阳也很精神地挂在天空, 可空气中流动着清凉的风, 再也不会把人蒸熟。
草原上, 放羊的格桑挖挖野菜, 坐在树底下抽抽烟, 再扔了烟屁股去采野菊花。 他把野菊花夹在脚丫里, 左脚才夹满, 团子衔着野菊花奔过来。 格桑满意地拿过来往右脚丫插, 团子一溜烟又衔来了第二朵、 第三朵、 第四朵。 格桑的右脚丫也戴满了花。
团子衔来第五朵, 看见主人不需要了, 就往自己脚上插花。 格桑笑得躺在草原上, 躺在他的大草原上, 他的美丽的大草原上。 草原上又飘荡起格桑的 《高原红》。 格桑想起,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