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丰收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有了一人做表率，其他人也借坡下驴跪到一起，他们蜷缩成一团，剥下凶狠的伪装，极力展现出温顺的一面。
“大人，不知这五人如何……”
艾斯的问题还未问完，便看见血花和断肢在他眼前翻涌，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去挑几个机灵点的新兵，让他们见见血。另外，把他们的胳膊吊起来挂到桅杆上，让船上的水手观赏观赏。”
“是，大人。”
艾斯恭敬地回答，鲜血、海风、月光、刀剑相撞……方才一切惊险的因素都潜进他的皮肤之下，极致的兴奋令他手指抽搐。
“我有些害怕，但我帮波隆大人杀了两个敌人。”
“杀了两个敌人！”
艾斯心有余悸，他害怕自己感染上暴力，但他好像也爱上了这种感觉，一种众生平等的使命感。
波隆命银树·卡斯尔跟着艾斯，双人成行总比艾斯独自闯进黑夜更令人放心。
他挑起大副正沥着血的脑袋，潮腥的头发缠成一绺，两眼一凹一凸，右耳尖也被削去半边，将他放在里卡多身前与羊头并列。
丑陋、抽象。
“这绝对是件完美的艺术品，不是吗？”
波隆给自己和里卡多空掉的酒杯里倒满葡萄酒，意图与里卡多干杯，见他无动于衷，他无奈地耸耸肩，随后一饮而尽。
“我想听听您对这件事的解释，亦或者先听听您故事的结尾。”他补充道，“但是，我想没什么结尾比今晚的经历更加精彩吧？”
与波隆想的不同，里卡多仍旧保持微笑，他好像将那盘红色的物质全部吃完，他的牙齿、唇瓣、脸颊，全都被血红覆盖，看起来比波隆的面孔更加英勇。
“如果有几位吟游诗人在场，我想三天内‘勇猛的’波隆这一名号就会响彻君临。”里卡多先是吹捧，随后又皱起眉头，很抱歉地说，“我没必要谋害我的财主。”
“你很清楚佣兵的地位，杀死他们的身体，欺骗他们的灵魂，抢夺他们的钱财，霸占他们的妻子，然后像丢掉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们丢进海里，这根本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布拉佛斯的商人花点金龙，买通几名官员，然后召唤一群舔你皮眼的吟游诗人到处传颂您的慷慨与伟大，一位‘高山’一样真诚的商人，第二天又可以水灵灵地站到君临港上谈笑风生了。”
波隆一口气说完，将酒桶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想您绝对不是一位简单的佣兵。”里卡多的话发自肺腑。
“我的一位朋友也这么说。”波隆刻意省去“侏儒”二字，他怕暴露自己的来路。
“是贵族朋友？是侏儒朋友？还是说，是一位贵族的侏儒朋友？”里卡多重新拿来一桶葡萄酒，然后为波隆满上。
波隆心头猛动，但他仍旧克制自己尽量表现得水波不惊。他在学习这种能力，不愿让别人从他的脸上看出有用的信息出来。
可里卡多根本不在乎这些，仍自顾自地说道：“宴会开始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了解大人您，可您不一定了解我。”
里卡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波隆，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字眼：“提利昂·兰尼斯特新找了一条鹰犬，名为波隆。一名下水道里的佣兵，天知道这位弱小的侏儒要用这只老鼠偷盗什么东西，尽快送他去见七神。”
读完之后，波隆将纸条置于虚弱的烛火之上，火舌将一切舔舐了个干净。
“我的人从大副那里搜出来的，我想您和您的朋友得罪了一些软弱的虫子，他们没有面对你们的勇气，只敢用这种小人耍的手段。”里卡多嘲笑道，“我猜他绝对是君临城的贵族。”
“而我今天给您讲的故事就是想告诉您，有些人表面一副样子，背后就是另一副咯。”里卡多语重心长。
“死无对证的事随你怎么说，况且你明知道狗要咬人，你还故意把狗的绳子解开？”波隆开口反驳，“纵容凶手的人当与凶手同罪。”
“这的确是我的一大罪责，可您想怎么办？杀了我可没人替您开船。或许这条船您能用暴力解决，可其他几条船可就行不通了。”里卡多有恃无恐，他知道波隆的新兵柔弱，没办法同时举事。
“我要你的三条船。”
“成交。”里卡多紧忙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不止如此，我还要你帮忙训练我的士兵，让他们成为水手。以后，你的航行需要为我服务。”
“乐意之至。”
里卡多畅快地饮酒，看起来没有任何压力，他甚至还劳烦银石·卡斯尔请厨师多做几盘菜，波隆看着他大快朵颐，不时和大副来几次动与静的互动。
在艾斯回来之后，波隆命艾斯带着几位新兵和卡斯尔兄弟一同与里卡多吃饭，他现在还还并不信任卡斯尔兄弟。
虽然银树·卡斯尔的那一箭要了大副的命。可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即将了却战斗的时候横插一脚呢？
墙头草最擅长观测风向。
处理好舱内的一切，他又要去处理甲板的事宜——收编水手。
海风卷着咸涩的月光掠过舷窗，波隆登上甲板时撞见这样一副剪影——三十余名水手如枯木般杵在月光里，破布似的衣服好像要被夜风撕成碎片，袖口和裤管结着盐霜。
桅杆上高悬的断肢不断滴下血水，刺激着每一位水手脆弱敏感的神经。
其实水手哗变的事情他们听过许多，甚至私底下还将水手哗变虐凌船长、大副的传言当做娱乐讨论，他们让平日里软弱老实的同伴扮演船长，强壮鲁莽的人争着去做刀剑上的英雄。
从最开始的嘻嘻哈哈，到后来的拳脚相向，一场娱乐马上就会在“上位者”的手上变成暴力，天知道他们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是在海上，失足掉进海里的理由屡见不鲜。
可当哗变真的发生在“深海精灵号”时，那些自称“刀尖上舞者”的人全都缩起来，他们连正经看一眼桅杆上高悬的胜利者的战利品这件事都做不到。
“以后你们就要听我的命令了。我会让你们有饭吃，有活干，努力的人说不定还能讨个老婆”波隆直截了当，“但我想，你们再也没机会出海了。”
起初是静谧，随后爆发一阵狂欢，水手们手舞足蹈，他们欢颂波隆的功绩，海风来的恰到好处，它拂起所有人的枯发，纯净水手与新兵的耳朵，将一场属于“御林人”的狂欢送向远方。
“波隆大人是伟大的骑士。”
“波隆大人是海神化身。”
“……”
不知过了多久，甲板上仍旧嘈杂，直到里卡多被艾斯押解到甲板上，周围才安静下来。
“我想您是天生的领袖。”里卡多不苟言笑。
艾斯则将里卡多拦在身后，不让他接近波隆，随后大声向波隆报喜：
“大人，您将得到一艘平底船，一艘六十桨的桨划船，以及两艘六十桨的双桅帆船。”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
“另外，您还将得到两百三十三名优秀水手，十位优秀的厨师，八位优秀的雇佣巫师（维斯特洛旅行的草药医生），数不清的粮食以及……”
“以及一个伟大的雕塑品。”
里卡多听不下去艾斯的汇报，因为他报的越欢快，他的心就越悲痛。所以，他选择径直走到波隆身前，将那颗羊头放进波隆怀里。
“大人，我想我还给您漏掉一个结尾。”
“什么结尾？”
里卡多高举双手以示自己的人畜无害，穿金戴银的手上又多了两枚蓝宝石戒指，蓝色的荧光在月光下不断照耀，在那之下，里卡多猩红的牙齿又暴露出来。
“一位父亲，从人头变成羊头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