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剜心者说

青铜棺椁开启的轰鸣如远古巨兽的哀嚎，震得整片归墟海渊簌簌颤抖。林渊新生的青铜指节插入棺盖缝隙时，三百道血色闪电从棺椁表面的饕餮纹中迸射而出。那些闪电在他骨骼上蚀刻出蝌蚪状的铭文，每完成一个字符，髓海便多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看到初代天刑者刑苍跪在青铜巨门前，亲手将战斧劈入道侣眉心；

看见慕寒衣在冰封的瑶池畔，将冰魄剑刺入苏雨薇尚未石化的胸膛；

最后竟是自己的身影，握着染血的昆仑镜碎片，捅穿刑苍残魂的虚影。

“这便是...轮回的滋味...“林渊的喉骨摩擦出金石相击之声，青铜声带在《葬天录》的反噬下已无法发出人言。棺中三百具天刑遗骸突然睁眼，他们的瞳孔里燃着幽蓝魂火，每簇火苗中都困着一缕挣扎的残魂——那些竟是历代天刑者最珍视之人的魂魄。

刑苍残魂的巨斧虚影劈开海渊时，粘稠的时光浆液从裂缝中倾泻而下。这些金黄色的液体腐蚀着林渊的青铜骨甲，孔洞里钻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小的青铜枝桠。枝头结着人面果实，每张面容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葬天者，罪无可赦！“

苏雨薇的石化已蔓延至下颌，冰晶在肌肤下形成蛛网般的裂痕。当混沌青莲的根系暴长缠绕她身躯时，那些血色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条赤链蛇钻进她的七窍。“不...“林渊的青铜手掌捏碎三条赤链，蛇血溅在青莲花瓣上，竟让莲心处的冰晶心脏剧烈抽搐——那心脏表面浮现的，分明是慕寒衣被十万道剑气凌迟的画面。

“种下它...“苏雨薇突然开口，石化的唇齿间迸出冰碴。她将染血的青铜种子按进林渊胸腔，那里跳动的《葬天录》太极图突然逆转。种子生根的剧痛中，林渊的识海炸开万千画面：

西昆仑瑶池底部，九条被斩首的青龙环绕着刑苍的左手，断指上戴着的正是慕寒衣的冰魄戒；

青铜巨门后的刑苍头颅正在啃食自己的脊柱，每咬一口便吐出一枚刻着“林“字的青铜骰子；

而他自己正站在瑶池祭坛，手握断刃刺入苏雨薇完全石化的身躯。

海底的崩塌从时空裂隙开始。饕餮法相从巨门后探出半个身躯，口中衔着的七窍玲珑心突然睁开竖瞳。竖瞳射出的金光化作牢笼，将三百天刑遗骸钉在青铜棺椁内。林渊的青铜骨骼爬满血色卦爻，巨斧劈砍在金光牢笼上迸发的火星，竟在海底燃起不灭的混沌之火。

“以情为引！“刑苍残魂的意念突然尖啸。林渊胸口的青铜种子破体而出，根系缠绕着苏雨薇石化的残躯，绽放出一朵裹着冰焰的黑莲。莲心处的断刃嗡嗡震颤，刃身上《葬天录》的终章文字如活蛇游动——

剜挚爱七情，葬至亲六欲，可铸斩天之刃

当林渊握住断刃的刹那，苏雨薇最后未石化的右眼突然流泪。泪滴坠在黑莲花瓣上，映出所有真相：慕寒衣当年在瑶池种下的根本不是混沌青莲，而是用自己的七情六欲喂养刑苍左手。每喂养一次，西昆仑便有一峰崩塌，那些坠落的碎石里裹着被抽干魂魄的弟子。

饕餮法相吞下整朵黑莲的瞬间，归墟海渊的时间开始倒流。林渊看着自己青铜化的手掌穿透苏雨薇胸膛，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枚冰魄戒。戒面突然裂开，慕寒衣的残影浮现，她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刺入刑苍眉心的那柄冰魄剑。

“师尊...这就是你选的救世之道？“苏雨薇完全石化的身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三百个时空的回响。她的右手化作冰剑刺向林渊咽喉，剑锋触及青铜骨骼的刹那，海底所有青铜棺椁同时炸裂。

天刑遗骸的魂魄从棺中涌出，在林渊背后凝成刑苍完整的战魂。战魂的黄金瞳里淌出血泪，他手中的巨斧与林渊的断刃合二为一，刃身上浮现出最后一句谶语：

葬天者，葬的从来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