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偶遇故人
告别了赵磊，林舟独自一人回到了家。
家还是那个熟悉的家，位于江城老城区一个九十年代末建成的普通居民小区。六楼，没有电梯，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墙壁上用红漆刷着“办证”和“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打开那扇略显陈旧的防盗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饭菜香和老家具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父亲林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晚报。母亲王秀兰则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大概是在给他留宵夜。
听到开门声，王秀兰立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小舟回来啦？聚餐怎么样？没喝多吧？”
林建国也放下了报纸，抬眼看了看儿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但眼神深处还是有关切。
面对这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林舟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他，在功成名就之后，给父母在申城买了豪宅，请了保姆，物质上给予了他们最好的条件。但因为工作繁忙，加上成年后与父母之间难免产生的隔阂，他真正陪伴他们的时间，少之又少。甚至，连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衰老，鬓角染上风霜，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如今，看着眼前这对还在为自己操心的、尚显年轻的父母，林舟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换上一副符合十八岁少年身份的笑容：“妈，爸，我回来了。聚餐挺好的，大家都很开心。没喝多少酒，就喝了点啤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母亲身边，接过她手里端着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妈，这么晚了还给我煮面啊？我自己来就行了。”
王秀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那笨手笨脚的，能弄出什么好吃的？赶紧趁热吃，吃完早点休息，看你累的。”
林舟心里一暖，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很简单的葱油拌面，加了个荷包蛋，却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
“考得怎么样，心里有底吗？”林建国放下报纸，看似随意地问道。
“还行吧，爸，正常发挥。”林舟含糊地应了一句。他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不算顶尖，但也足够上江城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了，和前世一样。
“那就好。”林建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一向不是个话多的人。
王秀兰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问着聚餐的细节，哪个同学考得好，哪个同学打算报什么志愿，等等。
林舟耐心地一一回答着，努力扮演着一个刚刚结束高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普通高中毕业生的角色。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灵魂里住着一个近四十岁的成年人，却要用十八岁的身体和语气，和父母进行着日常的交流。既有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感，又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温馨。
吃完面，洗漱完毕，林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旧书桌，一个塞满了各种教辅书和旧杂志的书架。墙上还贴着几张明显是2005年左右流行的明星海报，周杰伦、S.H.E……充满了时代的印记。
林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
重生的事实已经毋庸置疑，未来的蓝图也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但如何将这一切付诸实践，如何在这个年代、以这个身份，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还需要一步步地去适应，去规划。
接下来的几天，林舟过得相对平静。
他没有像赵磊那样，立刻投入到“干大事”的热情中，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彻底放飞自我地去玩乐。
他每天作息规律，早上起来陪父母吃早饭，白天会去家附近的图书馆待上一阵子，翻阅一些报刊杂志，了解一下当前的时事政策和经济信息。
他也会去市区的电脑城、商业街逛逛，实地考察一下市场情况，为即将启动的“第一桶金”计划做更细致的准备。比如，了解一下当时主流手机、MP3的品牌型号、价格区间，观察一下年轻人的消费习惯等等。
他还抽空去理了个发，将之前略显邋遢的学生头，剪成了更精神利落的短发，穿着也开始注意搭配，虽然依旧是些便宜的地摊货，但至少显得干净整洁。他需要从外形上，也开始向一个更成熟、更可靠的形象转变。
与父母的相处，也逐渐变得自然起来。他不再刻意扮演过去的自己，而是将成年人的稳重和体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比如，会主动分担家务，会记得父母的生日，会在他们看电视时，陪着聊几句新闻。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林建国和王秀兰都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儿子高考结束后，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
下午，林舟帮母亲去菜市场买完菜，正拎着购物袋往家走，路过市中心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
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音像店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穿着各异的年轻男女嬉笑着走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步履匆匆的身影，从侧前方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服装店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身材高挑，容貌算不上绝美，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精明干练的气质。她留着齐肩短发，化着淡妆，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皮包，脚下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风。
这个女人……
秦雅！
竟然是她！
秦雅，这个名字，在前世，对他来说意味着太多东西。
她是他在商场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也是最强劲的对手之一。他们曾经联手，在资本市场上掀起过腥风血雨；也曾经因为利益反目，互相算计，斗得你死我活。
这个女人，聪明、果断、野心勃勃，手段狠辣，是真正意义上的“商界女强人”。林舟对她，既有欣赏，也有忌惮。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如此之早地就遇到了她！
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应该是在大学毕业后，创业小有所成，在一次行业峰会上才正式认识秦雅的。
难道，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开始显现了？
就在林舟愣神的片刻，秦雅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这个拎着菜篮子的“普通高中生”。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
林舟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惊喜和不确定的表情。
“请问……您是秦雅姐吗？”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对方听到。
秦雅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林舟。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显然是在回忆自己是否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名字的年轻男孩。
“你是……？”秦雅问道，声音清脆，带着职业女性特有的干练。
“我是林舟啊，秦雅姐，”林舟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以前我爸妈带我去参加过一次叔叔阿姨的聚会，远远见过您一次。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他迅速在脑海中编造了一个合理的“初次见面”场景。他知道秦雅的父亲和自己父亲曾经是同事，虽然关系不算密切，但确实有过交集。这样说，既能解释自己认识她，又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秦雅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老林家的……小舟？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我！”林舟连忙点头，脸上露出“被偶像记住”的荣幸表情，“没想到秦雅姐还记得我！”
“呵呵，有点印象。”秦雅笑了笑，职业性的笑容，带着一丝疏离，但并不失礼貌，“你这是……刚放学？”她看了看林舟手里的购物袋。
“没，刚高考完，放暑假了，帮我妈买点菜。”林舟回答道，语气自然。
“哦，高考完了啊，那挺好，准备去哪里上大学？”秦雅简单地问候了一句。
“应该就在江城吧，成绩一般。”林舟挠了挠头，故意表现得像个普通的毕业生。
“江城也挺好的。”秦雅点了点头，似乎不打算再多聊，抬手看了看腕表，“那行，小舟，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空让你爸妈带你来家里玩。”
“好的好的！秦雅姐您忙！再见！”林舟连忙让开路，目送着秦雅踩着高跟鞋，干练地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秦雅的背影完全看不见，林舟才缓缓松了口气。
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话，看似轻松随意，却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面对秦雅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年轻版的她，林舟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次偶遇，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未来的商业版图，绝不仅仅是靠着先知先觉就能一帆风顺的。
他必然会再次遇到像秦雅这样精明强干的对手或伙伴。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仅是积累资本，更是提升自己的能力和格局。
而且，秦雅的出现，也提醒了他，事业上的布局，必须尽早开始，甚至要比他原先计划的还要快！
他不能只满足于倒卖点电子产品赚取第一桶金，他需要更长远的规划，更宏大的目标。
林舟拎紧了手里的购物袋，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创业思路，在这次意外的“偶遇”之后，开始变得清晰而迫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