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人和男人的交换
5月的首都，春夏过渡，早晚温差大，白天有20多度。
陆成渝骑着父亲的永久28，车轮直径28英寸。陆兰新骑着飞鸽26。
到劳动文化宫的路途不近，骑车沿着复兴路向东，到西单北大街右转，向北到平安里路口，经平安里西、东大街，过东四十条桥转进朝阳门北大街、内大街，再右转南池子大街，向南到达。
随着人流汇集，两人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到达地点，这年头大家都有一把子脚力。
劳动文化宫原址是明清太庙，大门洞挂着BJ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标牌，配上红墙黄瓦、铜钉大门，显得庄重。
内里有各色殿宇、大树、广场，正广场边缘摆着连排长条桌，形成回字形，码着各式书籍，形如集市。
太庙举办书市，透着别样的传承味道，属于这个年代的浪漫。
书市上声音嘈杂，大家翘着屁股，踮着脚跟，围着书摊伸长脖子，如同自发聚在一起的大片鸭群。
这年代物质贫乏，抵挡不住人们对精神世界的饥渴，书香尤甚面包香，热情似火，可敬的精气神啊！
陆成渝心灵触动，又有一种抽离感，穿越前何曾有捧着一本书呆上一天的时候。
陆兰新拍拍他的肩膀，在喧杂中大声说：“分头逛逛，你别走丢了！”
陆成渝点点头，不由自主往一处书摊挤，不抢上几本简直大逆不道。
陆兰新朝着文化宫大门口，悄然而去。
陆成渝奋力冲进人群，把长条桌撞的往后一仰，女营业员用身子拼命抵住，大叫：“你这同志好不讲道德，有这样挤的吗？”
陆成渝连忙笑着道歉，他笑起来好看，女营业员板着的脸化了冰：“同志，你买什么书？”
她也是看人下菜的主，不由分说塞过来一本：“呶，这本好卖。”
陆成渝接过来，这是一本淡绿色革质硬封面的书，封面没有任何图案，朴实无华的印着两行字：赤脚兽医手册，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他觉得辣眼睛，又怕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装模作样看了起来，认真且专注。
书里的内容更辣眼睛：猪的圈舍建设要点、牛的饲料营养需求，猪瘟、鸡新城疫，母畜发情期，人工授精操作，接产注意事项等等。
陆成渝揉揉眼睛，把绿皮手册放回去，不好意思笑笑：“我再挑挑。”
他在女营业员失望的眼神下抓起一本素的，确实很素，封面上只有三行字：家畜改良遗传学，（美）J.F.拉斯里著，科学出版社。
陆成渝终于扛不住了，扔下书悻悻退出人群。
他在人群中踮脚乱瞅，一处书摊特别热闹，大人小孩吵吵闹闹简直要打起来，挤过去一看：小人书！
他眼睛亮了，小人书故事性、趣味性很足，这个年代的国民读物，满满的情怀。
这片书摊都是小人书，已经弄乱了，堆成几座小山，大人小孩就在书山里扒找。
陆成渝掏宝似的，伸手往书山深处一掏，抽出一本。
小人书封面八个飞扬红字：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彩色封皮层次感极强，正中的孙悟空脖缠红巾，腰裹虎皮裙，两条红色腰条飘起。猴哥脚踩筋斗云、奋起金箍棒，做跳跃力劈状。
猴哥下方压着一个美人儿，立在大石上，身披黑色斗篷，手持双股细剑，头顶雉鸡长翎，修长飘逸。
猴哥身后是肥头大耳二师兄，站在云端，猥琐的挥舞钉耙。
远景处，安静美男子唐三藏、牵着白马的沙僧，站在山头傻傻分不清楚。
人物特征鲜明，画面流畅，线条刚劲，充满张力和动感。
陆成渝一下子被带进了神话故事的奇幻意境，这就是优秀小人书的魅力。
这是一本国民级小人书，赵宏本、钱笑呆绘制。连环画画师有“四大名旦”之称，这二位大拿占了两把交椅，称得上页页皆精品。
“三打白骨精”于1962年问世，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即巅峰，获1963年第一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创作一等奖，销量之多无法统计，版本眼花缭乱。
陆成渝手中的是77版，钱笑呆大师已经过世，原稿流失，由王亦秋重新勾线，细微处有所调整。
陆成渝瞬间找到了购书乐趣，他扒在书山上再次翻找，又发现了好货：铁道游击队！
这套小人书共10册，改编自刘知侠的同名长篇小说，小说出版了 300余万册，仅上海人民出版社就印行 60多次。
小人书更是印行无数，销量3652万册，家里没有一册，你都不好意思说是识字的！
陆成渝满头大汗只找到4本：第2集《飞车夺枪》，第8集《湖上神兵》，第9集《三路出击》，第9集还是相同的两本。
人潮一遍遍冲刷，他没法一直在原地占坑，捏着五本小人书败退而出，书资共计八毛六。
陆成渝没有凑齐一套实在不甘心，虽说铁道游击队耳熟能详，单集也不影响阅读。
他看到角落处有小孩三五成群，有的翻看着手头的小人书，有的窃窃私语在交换。
陆成渝凑了过去，发现一个矮墩男孩手里捏着几本，正是铁道游击队，连忙笑道：“小墩同志，换书吗？”
男孩冷傲的看他一眼：“我姓金。”
“好的，金小墎同志。”
“我叫金建军！”
建军，还姓金，这是多有钱啊，陆宝成陪笑：“金小同志，你一定抽烟吧，瘾还挺大，只抽贵的那种。”
金建军小同志横眼冷对，觉得这人很讨厌。
陆成渝叹道：“你现在不抽，长大一定会抽，信我！”不抽烟，怎么建军。
金建军抬起小短腿欲走，陆成渝一把拉住：“抽烟的事暂时放放，咱们换书。”
陆成渝把手头的铁道小人书摊在地上，说道：“我看你有一本苗庄血战，我拿三路出击和你换！”
《苗庄血战》封面绘制的是几名游击队激战场面，背景以浓烈的红黄橙渲染，营造出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紧张氛围，看着就带劲！
尤其是洪大队长戴着鸭舌帽，架着机枪喷出火舌，是个男人都不会放过！
金建军小同志看了看陆成渝拿来交换的《三路出击》：一个妇女拿着手枪半伏在矮林和岩石之间，画面层次分明，堪比优美的风景画。
小矮墩不屑的撇撇嘴：“用一个女人换一群男人，我不干！”
《苗庄血战》封面是一群战斗男人，《三路出击》封面是一个红脸蛋女人，真当他是傻子啊！
陆成渝解释道：“你就不懂了，这是唯一的女主角芳林嫂，咱们游击队的总后勤、总联络，大伙就靠她了。”
金建军有些心动，拿在手上翻了翻，里面讲述的是铁道游击队撤出微山湖，芳林嫂因母亲病重没有转移，躲藏敌人抓捕，被捕后游击队谋画三路出击营救的故事。
这是整个大高潮前的铺垫，接下来就是第10集大结局《胜利路上》！
陆成渝发现金建军一边翻看一边变幻脸色，又加码道：“两本差价一分钱，我补你两分！”
他心里略有不安，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小矮墩已经翻了一小半，全都是芳林嫂在凄风苦雨中逃避抓捕的画面，他看到芳林嫂被抓，气的把小人书摔在地上：“不换！”
小家伙指着陆成渝到手的第2集《飞车夺枪》：“我和你换这个。”
《飞车夺枪》封皮画的是老洪扒火车的场景：把一个飞驰的钢铁怪兽压在身下，动感十足，激情澎湃。
内容也激情，老洪从火车上弄到三捆步枪、一捆机枪，还有两箱子弹！
这是爽文啊，《三路出击》就是虐文！
陆成渝为难了，他也喜欢这本，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老洪和芳林嫂是一对儿。你把老洪换走了，把芳林嫂留给我，还是两个芳林嫂，合适吗？”
小矮墎金建国陷入人性的扭曲，陆成渝的话很有道理，又本能觉得不对。
陆成渝正觉有戏，背后传来陆兰新的声音：“什么一对儿？”
陆成渝一回头，目光对上陆兰新身边的一个俏人儿。
他脑中顿时有一根弦，“铮”的一声，断了！
耳边响起一段BGM：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