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深宫锁碎（二）
中州历。
五百四十二年，春。
呜哇——
呜哇——
啼哭响起。
偏僻山村处，一茅草屋中诞下一名女婴。
“夫君.....取个名字吧。”
躺在床上的妇人面色苍白，见这女婴没有任何异样，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
床边的男人大喜。
他轻轻抱起女婴，走到里屋去，给一老者瞧了瞧。
激动道：
“爹，我们可以进黑岩城了，日后再也不用防备那些兽匪了！”
“好！咳咳......好事啊，我巧家，也有后了！”
见女婴没有任何异样，老者也同样十分激动。
他伸手，从枕底摸出碎布袋子，一圈一圈将碎布袋绕开，露出两粒细小的碎金来。
屋内油灯的昏光照着碎金，令它格外金亮。
老者看了看碎金，又看了看女婴，最后把视线转移到自己干枯的手上。
摸了摸女婴的脸，他慈笑道：
“巧四，既然是个女娃，就不能叫巧五了，不然她长大了会被婆家嫌弃，我想想.....”
“就叫她巧茗吧，老头子我喝过一次茶，那味儿很苦，不过喝完就有甜味返来。”
“我们苦了一辈子，希望能换得她甜一阵。”
......
老者叫巧大，巧茗的爷爷。
巧大说了很多，巧四静静抱着巧茗，将自己父亲的话一一记住。
最后，巧大微微点头，将碎布袋再次缠好。
当着巧四的面。
放入枕底。
......
沉默。
微风吹来，油灯晃动，屋内昏光烁闪，摇曳不定。
气氛开始冷寂起来。
两人又沉默一阵。
最后，巧大假装生气，呵斥道：
“多大个人，还不敢跟老子开口？！”
“快去照顾好自己媳妇！去宰只鸡，给她补补身体。”
“明日跟爹一起去交人肥税，交了，我们便直接在黑岩城住下。”
巧四没有反应。
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咚！
巧大一把拿起手杖，敲向巧四的头，发出一声闷响。
同时皱眉，呵斥道：
“快去！婆婆妈妈的！以后怎么照顾好媳妇！”
“是.....”
巧四低声应了一声，将巧茗递给巧大，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巧大看着巧茗，心中很是喜欢。
微风再次将油灯吹动，巧大轻轻抚摸着怀中巧茗的脸，红扑扑的脸蛋十分健康，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这令他短小的鼠尾微动。
他们巧家，一直是半人半兽，如今生出一个人来，这可极其罕见。
他喃喃道：
“谢天老爷赐福，竟让我巧家生出个人来，若这样传下去....”
“我巧家说不定，哪天也会得法，传下血脉，代代都可活出个样子来！”
.......
.......
第二日清晨。
黑岩城城门处，人极少。
当！
斧钺合击的清鸣响起。
两名身着黑甲的兵士挡住巧大一行人。
呵斥道：
“黑岩城，禁止兽物入内，速速退去！”
巧四见状。
连忙从怀中掏出碎布袋，一圈一圈绕开，取出一粒碎金，往前走，挡在巧大身前。
小心翼翼的将碎金递给左边的兵士。
再卑微躬身：
“大人，黑岩城中的紫山霍大人说过，只要我们生下完好无缺的人类，再补交人肥税，便可在城内获得一处居所，与城边上的一亩田地。”
“哦？你们当真生出了人？”
听巧四这话，左边兵士来了兴趣，看了看巧大一行人的鼠耳。
他命令道：
“将婴儿给我粗略看下！”
“至于是不是你们生下的，进城后自然有人鉴别。”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巧四连忙从脸色苍白的媳妇手中抱来巧茗，轻轻的，将裹婴袋打开一些。
“大人.....您看.....”
随着裹婴袋打开，巧茗红扑扑的脸露了出来，且头上并没有兽耳。
“哟，真的是人？！好生神奇，兽物竟也能生出人来。”左边的兵士连连咋舌。
随即他将自己的长斧移开。
但右边的兵士未动，依旧将青铜钺留在原地。
见状，左边的兵士骂道：
“喂，怎么？你小子不想放行？”
“人家兽物攒些零碎不容易，你这也要？”
“就不怕紫山霍先生怪罪下来，让刘冥乌统领带你去大牢逛一圈？”
“哼！”听这话，右边的兵士冷哼一声，移开自己的青铜钺。
巧四连忙朝着两人道谢。
随即唤着巧大与自己媳妇一同进城，但却被左边的兵士叫住。
“喂，这碎金还你，好好在黑岩城内生活，不要辜负紫山霍大人的一片好意。”
说着，左边的兵士将碎金还给巧四，还给他指了个方向，免得乱窜。
“好，好，谢谢大人。”
巧四连连鞠躬道谢。
随即远去。
见状，右边的兵士皱眉，问道：
“乾古，你乾家有九十载血脉，来当这守门将就算了，怎么还对兽物如此好？”
左边的兵士叫乾古。
很久以前，乾家也是半人半兽。
听这疑问，乾古耸肩一笑，答：
“我乾家有训，需对人良善，需对兽慷慨。”
“我儿乾困要出生了，多结些善缘，也好。”
“呵，乾困，怕不是你犯困时起的名字，今晚记得赔我一顿酒。”
......
......
咚——
一声闷厚的鼓声响起。
“传——巧大巧四入内——”
如县衙一般的建筑中。
巧四抱着巧茗，巧大在身后跟着，两人入内后，齐齐跪下。
台上，穿着天青袍的判官看着折奏表面。
询问道：
“巧四，巧村人，年二十七。巧大，巧村人，年有四十九，对否？”
“对，对，对。”
巧四连忙应答。
“恩，对的上。”
台上的判官点头，随后缓缓将折奏拉开。
宣读道：
“经血理司鉴别，此婴孩确实为兽物所诞，以我黑岩城律法，只需补缴人肥税，便可获城北石屋一所，城外下田一亩。”
“你们.....备好人肥了吗？”
“回.....回大人。”巧大连忙开口，道：
“老头子我，备好了，备好了。”
“哈~，倒是周全。”
台上的判官打了个哈气。
随即他将奏折递给身旁的侍从，仰头示意：
“跟之前一样快些吧，长痛不如短痛，也算是帮了他们。”
侍从点头。
随即一个闪身便到巧四身后，一掌拍晕了他，将婴孩稳稳接住。
再看向巧大，冷冷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