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烈阳焚心
三日后,楚家演武场。
青铜鼎中檀香缭绕,十六道彩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楚砚站在演武台角落,望着对面锦衣华服的楚烈,掌心星纹隐隐发烫。后者正漫不经心擦拭着腰间赤鳞剑,剑鞘上镌刻的九道火焰纹,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下一场,楚砚对楚烈。”执法长老楚明修的声音带着冷意,袖中玉简不动声色地对准楚砚——三天来,他已暗中施展七次“窥命术”,却始终探不到这废物的命理轨迹。
演武台下,小璃攥紧了袖口的桂花糖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见楚砚今日特意穿上了父亲遗留的旧甲,甲胄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是当年楚战霄力战妖魔所留。
“堂弟,你真要找死?”楚烈忽然笑了,赤鳞剑出鞘三寸,热浪瞬间蒸腾了台面上的晨露,“我这《烈阳九式》第三重‘焚心焰’,连聚气境五重的修士都扛不住——”
话未说完,楚砚忽然抬头。少年眼中七颗星子明灭不定,唇角勾起的弧度竟与楚战霄当年战场杀敌时一模一样:“堂兄可知道,父亲坠崖前,最后喊的是谁的名字?”
楚烈握剑的手猛地收紧,赤鳞剑“呛啷”出鞘。他当然知道,三年前楚战霄浑身是血地从后山爬回,临终前抓着楚明修的手腕,反复呢喃“烈阳诀……背叛……”,最后却被父亲以“重伤神志不清”为由匆匆火化。
“聒噪!”楚烈暴喝一声,剑上九道火焰纹同时亮起,整个人化作一团赤焰扑来。第一式“烈阳初升”尚未完全展开,演武台地面已被灼出蛛网般的裂痕。
楚砚静静站在原地,直到热浪即将灼伤睫毛,才突然掐了个剑诀。掌心星纹化作七道微光,在身前勾勒出北斗星图——正是叶青羽昨夜在识海反复推演的《焚天九诀》第二式“天玑·星盾”。
赤鳞剑重重劈在星盾上,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楚烈只觉虎口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火焰剑刃竟被星芒生生逼退三寸。更诡异的是,那些飞溅的火星落在楚砚甲胄上,竟被胸口的爪痕纹路尽数吸收,反哺出淡淡银光。
“这不可能!”楚明修猛地站起,袖中玉简“砰”地炸开。他终于想起,楚战霄当年的本命功法《玄甲守心诀》,正是专克火系灵术的奇功——而这套功法,本该随着楚战霄的死永远埋进坟墓!
楚砚趁势欺身而上,指尖星芒凝聚成细剑。他记得叶青羽的叮嘱:“《烈阳九式》每式皆有破绽,第三式起手时,火焰纹路会在膻中穴处出现刹那紊乱。”
“第二式,天璇·刺!”
星光细剑精准刺入楚烈胸前火焰纹路的间隙。少年剧痛之下闷哼一声,赤鳞剑“当啷”落地,胸口竟浮现出被星力灼出的北斗印记。演武台下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个被断定“三脉皆废”的少年,竟能正面硬接楚烈的《烈阳九式》。
“好!”楚苍梧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龙首眼中泛起泪光。他看见楚砚甲胄下露出的手腕,三道淡金色星纹正顺着当年楚战霄受伤的经脉游走——那是唯有修炼过《玄甲守心诀》的楚家子弟,才会在突破时显现的“星痕”。
楚明修脸色铁青,忽然低喝:“楚烈,用烈阳焚心!”
楚烈浑身一震,抬头看见父亲眼中阴狠的神色。他咬了咬牙,突然掐了个诡异的剑诀,原本熄灭的赤鳞剑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剑身上的火焰纹竟开始吸收他的气血,化作九道燃烧的锁链向楚砚缠去。
“楚明修!”楚苍梧惊怒交加,“这是禁术《焚心锁魂链》,你竟敢让后辈修炼此等邪功——”
话未说完,演武台突然爆发出轰然巨响。楚砚的星盾在锁链撞击下片片碎裂,星光细剑也被震得脱手飞出。他踉跄后退,胸口甲胄已被烧出焦痕,却在低头时看见,父亲遗留的爪痕处,那半块玉佩正发出刺目银光,将燃烧的锁链一一绞碎。
“原来如此……”楚砚忽然笑了,星眸中倒映着楚烈疯狂的脸,“三年前你们逼父亲修炼《烈阳九式》,就是为了用这禁术吸干他的气血,再伪装成坠崖而死——”
“住口!”楚明修终于按捺不住,袖中飞出三道符篆,“你以为赢了族比就能留下?今日我便以执法长老之名,当场格杀你这——”
“玄霄宗试炼团到!”
尖锐的鹤鸣突然划破天际,十八道青虹自南方而来,在演武场上空化作巨大的云纹法印。最前方的青袍老者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演武台上的狼藉,最后落在楚砚胸口的爪痕甲胄上:“楚家子弟,可有人能接老夫三招?”
楚明修的符篆“啪”地掉在地上。玄霄宗外门执事燕云霆,那可是聚气境九重的高手,寻常内门弟子都未必敢接他一招。他正要开口说“小儿切磋,不足挂齿”,却见楚砚忽然上前一步,星眸中倒映着漫天青云:“晚辈楚砚,愿领教前辈高招。”
燕云霆挑眉一笑,屈指一弹,空中云纹法印骤然凝聚成拳,携带着万钧风压砸向楚砚头顶。这招“玄霄压云手”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宗门禁传的“两仪分压”,专破低阶修士的防御。
楚砚忽然掐了个剑诀,掌心星纹化作七道流光,在身前组成微型星图。叶青羽的声音在识海响起:“用《焚天九诀》第四式‘摇光·裂云’,记住,星力要顺着云纹的阴阳鱼流动——”
星光剑刃斩在云纹拳头上的刹那,演武场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冰纹。燕云霆脸色微变,他清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云系灵术,竟被这少年的星力生生切割成阴阳两极,化作细雨飘落。
“好个裂云剑!”燕云霆抚掌大笑,眼中闪过惊艳,“你可愿随老夫入玄霄宗?”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楚明修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楚苍梧却老泪纵横——当年楚战霄便是因拒绝玄霄宗的招揽,才被族中势力联手陷害。
楚砚正要开口,忽觉胸口玉佩剧烈震颤。识海中,叶青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快拒绝!玄霄宗近年与焚天阁的死敌‘血煞宗’暗中勾结,他们若发现你身怀焚天玉佩——”
话未说完,燕云霆身后突然飞出一道血光,直奔楚砚眉心!那血光中竟裹挟着无数怨魂嘶鸣,正是血煞宗的禁术“万鬼噬心”!
“小心!”小璃的惊呼声中,楚砚本能地侧身翻滚,血光擦着他耳际划过,在演武台地面留下焦黑的鬼面痕迹。他抬头望去,只见燕云霆身旁的灰袍男子正阴笑着收回手,袖口绣着的半截血莲,正是血煞宗外门弟子的标志。
“燕执事,这楚家小子三脉皆废,却能使出如此诡异的星术。”灰袍男子舔了舔唇角,眼中泛着血光,“不如交给在下带回宗内细细研究——”
演武场气氛骤变。楚苍梧突然挡在楚砚身前,龙首拐杖上的星纹全部亮起:“血煞宗的杂碎,竟敢在楚家地界行凶!”
燕云霆脸色铁青,显然没想到同伴会突然出手。他正要解释,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鹤鸣,三道更耀眼的青虹划破天际,为首的白衣老者正是三日前在玄霄宗山巅推演星轨的那位。
“燕云霆,你好大的胆子!”白衣老者落在演武台上,目光扫过灰袍男子袖口的血莲,“竟敢私带血煞宗之人混入试炼团,还不快给楚家赔罪?”
燕云霆浑身发抖,立刻对着楚苍梧抱拳:“前辈赎罪,是在下管教不严——”
“不必了。”楚苍梧忽然转身,将楚砚拉到身前,“此子已通过族比,即日起恢复楚家外姓身份。至于玄霄宗的试炼……”老人看向白衣老者,目光中带着深意,“我楚家子弟,自有追寻天道的机缘。”
白衣老者深深看了楚砚一眼,忽然笑道:“也罢。三日后玄霄宗‘问心崖’开启,若小友能在崖顶坚持三个时辰,老夫亲自为你引荐内门长老。”他指尖飞出一道玉简,“此中记载着玄霄宗入门功法,小友不妨一看。”
楚砚接过玉简的瞬间,掌心星纹与玉简上的云纹轻轻共振。他注意到,白衣老者袖中露出半截玉佩,与自己的半块焚天玉佩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对方的玉佩上,刻着的是残缺的血莲纹。
夜幕降临,楚家后山。
楚砚跪在父亲坟前,手中握着白天从楚烈剑上取下的碎鳞。叶青羽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这赤鳞剑果然是以焚天阁‘赤焰蛟龙’的逆鳞所铸,看来当年背叛焚天阁的叛徒,果然混入了楚家。”
“前辈,我父亲……”
“楚战霄是老夫留在楚家的暗子。”叶青羽的声音低沉,“十八年前,他在妖魔群中救下的女婴小璃,正是焚天阁第三脉的圣女。可惜当年老夫太过自负,以为能凭星轨避开血煞宗的算计……”
坟前的纸钱突然被夜风吹起,在空中化作点点火星。楚砚摸着胸口的玉佩,想起小璃白天挡在他身前时,手腕上闪过的那抹血莲印记——与灰袍男子袖口的图案一模一样。
“嗷——”
后山深处突然传来狼嚎,却带着几分龙吟之音。楚砚站起身,看见月光下,小璃正站在三丈外的老槐树下,双眼泛着血色,嘴角勾起的弧度陌生而冰冷:“小砚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掌心的星纹骤然亮起,却在看见少女眼中的痛苦时猛地顿住。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地上,竟化作朵朵血莲,而她胸口,正露出半截与楚砚一模一样的焚天玉佩,只不过上面的星图,已被血莲侵蚀得只剩残痕。
“小璃!”楚砚正要上前,识海中突然响起叶青羽的惊呼:“不好!她体内的血煞圣女血脉觉醒了,快用‘北斗镇魂诀’——”
话未说完,小璃突然抬头,眼中血光化作实质:“杀了我……或者,成为我的剑奴……”她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指尖血莲化作利刃,却在刺向楚砚的瞬间,忽然转向自己心口。
楚砚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星力顺着血脉涌入。他看见小璃识海中,无数血莲正在啃噬那半块焚天玉佩,而玉佩中央,竟封印着一个与他父亲容貌相似的中年男子——正是十八年前救下小璃的楚战霄!
“父亲?!”楚砚失声惊呼。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玄霄宗山巅,白衣老者手中的半块血莲玉佩突然炸裂,他望着南方天际,喃喃自语:“焚天圣女血脉觉醒,星血双脉共振……叶青羽,你当年布下的局,终究还是要将整个天下拖入焚天火海啊。”
山风呼啸,楚砚抱着昏迷的小璃站在坟前。他看着掌心渐渐融合的星纹与血莲印记,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的话:“我们楚家的血脉,从来都不该被灵根束缚——因为我们的血脉里,流淌着整个焚天阁的星与火。”
此刻,后山深处的古洞中,十八道身影突然睁开双眼。他们衣摆上残缺的焚天阁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最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另外两块焚天玉佩,其中一块刻着“烈阳”,另一块刻着“血煞”,而中央的凹槽,正等待着楚砚手中的“星轨”与小璃的“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