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贵人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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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该起了。今儿个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翠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苏婉清睁开酸涩的双眼。窗外天色尚暗，估摸才卯时初。自从三日前晋封贵人，搬入怡华宫偏殿，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白日协助林太医照料疫病患者，晚上还要研读医书，准备皇帝不时之邀的“医术讨论“。
“什么时辰了？“苏婉清撑起身子，嗓子因疲惫而沙哑。
“卯时一刻。“翠微掀开床幔，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帕子，“各宫娘娘都是卯时正去凤仪宫请安，贵人初次以嫔御身份觐见，需得提前些。“
苏婉清接过帕子敷在脸上，温热的水汽让她清醒了几分。是啊，如今她已不是普通秀女，而是正五品的贵人，后宫中等级森严，一步错不得。
“按规矩备衣吧。“她淡淡地说。
翠微打开衣柜，取出一袭湖蓝色绣银线玉兰的衣裙：“这是尚服局昨日刚送来的，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苏婉清手指微微一颤。萧景煜连她的衣着都过问？这是恩宠还是监视？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就这件吧。“
梳妆完毕，苏婉清对着铜镜最后检查——发髻挽得端庄但不奢华，只簪了一支银镶玉兰花的步摇和几朵小巧的珠花；妆容淡雅，唇上只点了浅浅的胭脂；衣裳华贵却不张扬，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清丽的气质。
“贵人真美。“翠微赞叹道，“既不失体面，又不显得僭越。“
苏婉清没有接话。自那晚发现翠微翻检她的物品后，她再无法完全信任这个贴身婢女。但眼下没有证据表明翠微有害她之心，暂且只能继续用着。
“走吧。“
怡华宫离凤仪宫不算远，但苏婉清故意提前两刻钟出发，走得很慢。她需要时间观察路线，记住各宫位置，更重要的是——调整心态。今日请安，必是一场硬仗。
果然，刚到凤仪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娇笑。
“哟，这不是新晋的苏贵人吗？来得可真早，急着向皇后娘娘表忠心呢？“
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美艳女子倚在门边，唇角挂着讥诮的笑。苏婉清迅速从记忆中调出此人资料——刘贵妃，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三年，是赵皇后的左膀右臂。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苏婉清规规矩矩行礼，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也不显得卑微。
刘贵妃绕着她走了一圈，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听说你医术了得，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苏婉清不闪不避，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娘娘过奖，嫔妾不过略通皮毛。“
“是吗？“刘贵妃冷笑一声，“那本宫倒要考考你。“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片红疹，“看看这是什么毛病？“
苏婉清心中警铃大作。这分明是试探，若她真去诊断，便是以下犯上；若拒绝，又会被说成徒有虚名。眼角余光瞥见周围渐渐聚集的嫔妃，个个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嫔妾惶恐，“她后退半步，恭敬道，“贵妃娘娘玉体金贵，岂是嫔妾能随意诊断的？若娘娘不适，还是传太医为妥。“
“放肆！“刘贵妃突然变脸，“本宫让你看你就得看！怎么，仗着皇上高看一眼，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苏婉清立刻跪地：“嫔妾不敢。“
“来人！“刘贵妃厉声道，“苏贵人目无尊长，拖下去杖十下以儆效尤！“
两名粗使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苏婉清。她心跳如鼓，却强自镇定——这是赵皇后给她的下马威，若此时反抗，只会更糟。
就在嬷嬷要拖她出去的刹那，凤仪宫正门大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朗声道：“皇后娘娘宣各位娘娘、贵人入殿——“
刘贵妃冷哼一声：“暂且记下。待请安后再行处罚。“
苏婉清暗自松了口气，整理好衣襟随众人入内。凤仪宫正殿金碧辉煌，赵皇后端坐在凤座上，一袭正红色凤袍，头戴九尾凤冠，威仪万千。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嫔妃齐齐跪拜。
“平身。“赵皇后声音温和，目光却冷冽如刀，“本宫听闻刘妹妹要杖责苏贵人？所为何事？“
刘贵妃立刻道：“回娘娘，苏贵人恃宠而骄，对臣妾不敬，臣妾不过小惩大诫。“
赵皇后目光转向苏婉清：“苏贵人，你有何话说？“
苏婉清知道，这是皇后在众人面前演的一出戏——既显示自己的公正，又能试探她的反应。她再次跪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双手呈上：
“嫔妾不敢辩解。只是皇上昨日赐这枚玉佩时曾说，见玉如见君，望嫔妾时刻谨记宫中规矩。嫔妾愚钝，若有失礼之处，甘愿受罚。“
殿内瞬间寂静。那玉佩正是皇帝随身之物，上面清清楚楚刻着“景煜“二字。赵皇后脸色微变，刘贵妃更是面如土色。
“原是如此。“赵皇后很快恢复常态，“既然是皇上看重的人，刘妹妹就饶她这次吧。苏贵人，日后需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苏婉清深深叩首，心中却明镜似的——这一关算是过了，但梁子也结下了。
请安结束后，苏婉清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刘贵妃追了上来。
“别以为有皇上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刘贵妃压低声音威胁道，“这后宫终究是皇后娘娘的天下！“
苏婉清正要回应，却突然注意到刘贵妃抬手时，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青紫的淤痕——明显是被用力抓握留下的。作为医生，她对这种伤痕再熟悉不过。
“娘娘的手...“她下意识开口。
刘贵妃猛地拉下袖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小心碰的。你少多管闲事！“说完匆匆离去。
苏婉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刘贵妃贵为妃嫔，谁敢对她动手？除非...是比她地位更高的人。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贵人，皇上传您去御书房。“李德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苏婉清心头一跳：“现在？“
“正是。皇上说，想与贵人讨论《伤寒论》中的几个问题。“
御书房比想象中简朴。四壁书架上堆满典籍，正中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上面摊开着奏折和书籍。萧景煜身着常服，正伏案批阅奏章，听见通传才抬起头。
“臣妾参见皇上。“苏婉清行礼。
“免礼。“皇帝放下朱笔，“听说今早凤仪宫很热闹？“
消息传得真快。苏婉清保持低头姿势：“嫔妾愚钝，险些触怒贵妃娘娘。“
萧景煜轻笑一声：“朕的玉佩用得可还顺手？“
苏婉清耳根发热——原来他已知晓此事。“多谢皇上恩典，救了嫔妾一命。“
“起来吧。“皇帝语气缓和，“今日唤你来，是真有医书请教。“
他拿起案上一本《伤寒杂病论》，指出几个疑难处。苏婉清小心应答，将现代医学理论转化为古代术语。两人讨论正酣，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接着是孩童的哭声。
“怎么回事？“萧景煜皱眉。
李德全慌忙进来：“回皇上，二皇子殿下非要找您，奴才拦不住...“
话音未落，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冲了进来，直接扑进皇帝怀里：“父皇！儿臣...儿臣喘不过气了...“
苏婉清一惊。孩子面色发青，呼吸急促，小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这是典型的气喘发作！
“睿儿别怕。“萧景煜抱起孩子，却显得有些无措，“传太医！“
“来不及了！“苏婉清顾不得礼仪，上前查看，“请皇上准许嫔妾一试。“
见皇帝点头，她立刻让孩子坐直，轻抚其背：“殿下，跟着我呼吸，慢慢来——吸气...呼气...“
同时她拇指按压孩子手掌的特定穴位，这是现代中医治疗气喘的急救法。渐渐地，孩子的呼吸平稳下来，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好神奇...“小皇子睁大眼睛看着苏婉清，“姐姐的手有魔法吗？“
萧景煜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这位是苏贵人，睿儿要叫娘娘。“
“苏娘娘。“小皇子乖巧地唤了一声，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娘娘能常来陪睿儿玩吗？睿儿这里经常痛...“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苏婉清心头一软。这孩子有先天性哮喘，在这个没有喷雾剂的年代，确实难熬。她看向皇帝，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贵人精通医术，日后可常去重华宫为二皇子诊治。“萧景煜沉吟片刻后道，“朕会吩咐下去。“
这是莫大的恩典！后宫嫔妃未经传召不得接近皇子，皇帝此举无疑是给了她特殊待遇。苏婉清连忙谢恩。
离开御书房，苏婉清心情复杂。今日虽化解了危机，却也更深入地卷入了后宫纷争。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让人捉摸不透。
回到怡华宫已是午后。苏婉清刚想休息，翠微匆匆进来：“贵人，春桃那丫头鬼鬼祟祟地在您房里翻找什么，被奴婢撞见了！“
苏婉清眸光一冷：“带她来见我。“
春桃被押进来时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贵人饶命！奴婢...奴婢只是来打扫...“
“是吗？“苏婉清冷声道，“打扫需要翻我的妆奁和枕匣？“
她早就怀疑春桃是眼线，今日终于抓了现行。但直接处罚并非上策——不如将计就计。
“念你是初犯，这次便饶了你。“苏婉清故作宽容，“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这几日都在研究一种奇药，能治喘症，药材是从西域进贡的。“
春桃脸色煞白：“奴婢...奴婢不明白贵人的意思...“
“你明白。“苏婉清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告诉赵皇后，就说我亲口说这药方是从一本叫《西域奇方录》的古籍上看来的。“
春桃惊恐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
晚间，林太医来请平安脉时，神色异常凝重。
“贵人近日可要小心。“他压低声音，“赵家派人去查您祖籍了，说是一个闺阁女子突然精通医术，必有蹊跷。“
苏婉清心头一紧：“多谢林大人提醒。“
“还有，“林太医犹豫片刻，“那《西域奇方录》是太医院禁书，贵人切莫在人前提及。“
苏婉清暗惊——她随口编的书名竟真有其书？而且看来还涉及什么秘密...
送走林太医，苏婉清独坐灯下，思绪万千。今日种种迹象表明，赵皇后已经盯上她了，而皇帝的态度仍不明朗。二皇子的病情是个突破口，或许她能借此站稳脚跟...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苏婉清轻轻抚摸皇帝赐的玉佩，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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