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蛇吻
从昆明长水国际机场飞往西双版纳嘎洒国际机场的航班，正在高空中平稳地飞行。从舷窗望出去，除了云海还是云海，就好像是用棉花铺就的漫无边际的大床。不过这张大床似乎并不能睡人，或许只有飞机才能睡在这张大床上。
执飞航班是海航旗下的祥鹏航空8L9608客机，这是一架中型机，可以搭乘90至149名乘客。时值重阳佳节，正是旅游旺季，到西双版纳旅游的游客很多，本次航班的客舱内坐满了乘客，他们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翻阅着杂志，还有的则在小声地谈笑着。
客舱中部靠近机翼的位置上，有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正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随着他声情并茂的讲述，周围的听众一个个犹如身临其境，飞机虽然飞行得很平稳，可他们的心脏却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一会儿悬得老高，一会儿又沉入谷底。
老者名叫詹永益，曾是荆水市人社局副局长，4年前年龄到点儿退了休。这次，荆水市老干局组织部分老干部组团自费到西双版纳旅游，詹永益也报名参加了这次自费旅游活动。
詹永益并不是第一次去西双版纳旅游。5年前，他曾和女儿、外孙一起去过一次西双版纳。
詹永益正在讲述的就是他那次去西双版纳所经历的一件往事。
5年前的春上，詹永益的老伴儿患淋巴癌不幸去世，成为鳏夫的詹永益一直沉浸在失去老伴儿的悲痛之中，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落落寡欢。女儿詹琪尔担心父亲长此以往会积郁成疾，于是就利用国庆长假，带父亲和儿子童童去西双版纳散散心。
女儿的良苦用心果然收到了奇效。在西双版纳，他们游览了野象谷、基诺山寨和素有世外桃源美誉的曼旦村，之后又去了勐腊县望天树景区，从架设在望天树上的“空中走廊”上尽情地领略了热带雨林的奇异风光。詹永益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久违的笑容常常挂在他那布满沧桑的脸庞上。见老父亲已经从丧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女儿詹琪尔也显得十分开心。
在离开西双版纳的那天下午，詹永益见外孙兴犹未尽，于是便和女儿一起带着外孙童童又来到景洪市曼听公园游览。
曼听公园是西双版纳最古老的公园，位于景洪市东南，距离城区2公里，是个天然的村寨式公园。这里以前曾是傣王的御花园，据说傣王妃来这里游玩时，灵魂被美丽景色所吸引，因而当地人又称它是“春欢园”，意思是“灵魂之园”。曼听公园内设有民族文化广场、藤本植物区、热带兰圃、孔雀园、放生湖、佛教文化区、植树纪念区、茶园文化区等八个景区，充分体现了“傣王室文化、佛教文化、傣民俗文化”三大主题特色。公园内绿树成荫，清凉宜人。
老少三口儿在公园里信步闲逛，几乎每个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在民族文化广场，他们见许多人围成一个圆圈，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的叫好喝彩声，好像是在看什么表演。詹永益和女儿牵着童童的小手，挤进围观的人群一看，原来是一个耍蛇人正在进行耍蛇表演。那些看似凶猛的眼镜蛇，在耍蛇人悠扬的笛声中，展开了有眼镜图案的颈屏，翩翩起舞，和笛声配合的十分默契。精彩的表演引得观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小童童更是高兴得拍红了小手。
看完耍蛇表演，詹永益和女儿带着童童又来到临近的一个花鸟宠物市场，看到一种名叫“非洲獴”的小动物，样子十分温顺，很是讨人喜爱。当听说非洲獴能制服凶猛的眼镜蛇时，童心未泯的小童童十分惊奇，拉着外公的手闹着要买一只非洲獴当宠物养，詹永益拗不过外孙，就掏钱买了一只小非洲獴。小童童蹲在非洲獴面前逗着它，一童一獴玩得十分开心。
突然，那只非洲獴猛地昂起了小小的脑袋，一双细小的眼睛盯着小童童的身后，眼中射出两道熠熠的光芒。詹永益感到十分诧异，朝童童身后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在小外孙童童的身后不远处，不知啥时候竟然游来一条硕大的眼睛蛇！估计是从耍蛇人那里偷跑出来的。随着詹永益的目光，女儿詹琪尔和小童童也扭头看去，都发现了那条令人恐怖的眼镜蛇。
眼镜蛇旁若无人地继续向小童童游来，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蛇头高高地竖起，扁扁的颈屏，展开得很大很阔，血红的蛇信一吞一吐，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发起攻击，样子十分凶猛可怕。小童童顿时嚇得愣在了那里，詹永益和女儿詹琪尔也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那只非洲獴突然像闪电一般蹿了上去，一下子咬住了眼镜蛇棕红色的脖子！
非洲獴出口极快极准，所咬部位正是那眼镜蛇毒齿反攻不到的地方。詹永益他们见此情景，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些，而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小外孙童童则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大声叫着：“咬死它！咬死它！”
一蛇一獴顿时缠斗在一起。非洲獴虽然先下口为强，咬住了眼镜蛇的脖子，但那眼镜蛇也并非等闲之辈，在脖子被非洲獴咬住之后，忍着疼痛，硕大的蛇身拼命地反复甩动，似乎想将非洲獴从身上甩掉。非洲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灵活的身子随着蛇身的甩动，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尖尖的嘴巴死命地咬住眼镜蛇的脖子，硬是不松口。可这只非洲獴实在太小，耐力不强，不一会儿居然被眼镜蛇甩到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眼镜蛇突然用身子缠绕着非洲獴细细的身子，并且像绞麻花似的越缠越紧。非洲獴被眼镜蛇缠得浑身无力，却仍然在使劲地挣扎，但终究还是力不从心。突然，眼镜蛇猛地扭过头来，朝非洲獴咬了一口……
这惊心动魄的情景，把詹永益他们都看呆了。詹永益深怕眼镜蛇转而攻击他那小外孙，全然不顾自己的危险，连忙操起地上一根木棒，照准眼镜蛇的头部，狠命地打了下去！这一棒子打得实在太准了，正好打在眼镜蛇的七寸之上。眼镜蛇被这一棒打得昏了过去，两只阴毒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恶狠狠地瞪着詹永益，不甘心地松开了缠绕着非洲獴的身子，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詹永益唯恐眼镜蛇不死，又狠命地打了它几棒子，直到把它的脖子都打断了这才住手。眼镜蛇死了，但它的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住……
詹永益刚说到这里，客机已经平稳地降落在景洪嘎洒国际机场。
老干部们在老干局副局长王华的带领下，住进了詹永益上次住过的那家悦景湾望江度假酒店。
悦景湾望江度假酒店位于澜沧江之畔的西双版纳5A傣泰文化综合度假区，毗邻歌舞秀“水舞源”，距告庄大金塔、星光夜市小吃街约600米，是前往野象谷、基诺山、热带雨林谷、勐仑植物园等各大景区的必经之地。酒店虽然是四星级的，但由于它伫立于澜沧江畔，坐北朝南，南临澜沧江湄公河，碧波荡漾，高楼耸立，两岸风光尽收眼底；北靠山景，山峦起伏，树木葱茏，一片热带雨林风光。尤其受游客欢迎的是酒店的每间客房均有独立望江阳台或观景阳台，夜幕降临，游客坐在阳台上可以一边悠闲品茗，一边纵目观赏，一天旅途的劳顿便消融于澜沧江两岸霓虹闪烁、缤纷绚丽的梦幻夜景之中。带队的王华副局长正是听了詹永益老局长的介绍，才决定下榻在这里的。
老干部住进酒店之后发现，酒店果如詹永益老局长所说的那样，客房温馨舒适、干净整洁、宽敞明亮，服务周到，住进去就如同回到家里一般。
吃过晚饭，几个老干部站在阳台上饱览了雨林版纳风光夜景之后，嘻嘻哈哈地凑在一个房间里，用扑克牌炸起了“金花”。王华就和老局长詹永益到另一个房间聊天。想起詹永益在飞机上讲的故事，王华觉得意犹未尽，便问詹永益：“麦局长，那年你打死那条眼镜蛇以后，又发生什么故事没有？”
麦局长微微地笑了一笑，说：“没了。我用木棒把那条眼镜蛇一分为二，扔到了花鸟市场的角落里，那只非洲獴也死了。当天傍晚，我和女儿带着外孙就坐飞机离开了景洪。”
王华和詹永益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洗了澡，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熟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间，王华和詹永益突然不约而同地被一阵“嘶嘶”声从梦中惊醒，王华顺手拧开床头灯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五六条眼镜蛇围在詹永益的床边，一个个昂着脑袋，吐着蛇信，几乎是同时地蹿到了詹永益的床上，朝他的脸上、脖子和腿上吻了上去……魂飞魄散的詹永益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就四肢痉挛不再动弹了。
见到这恐怖的一幕，王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从昏迷中醒来，那几条眼镜蛇早就无影无踪了，而老局长詹永益则浑身发黑，早已死去多时。直到此时，王华才猛然发出惊恐的叫声！
王华的惊叫，惊醒了早就进入梦乡的诸多游客。警察接到报警也迅速赶到了现场。
经过现场勘察，警方确认詹永益死于眼镜蛇的蛇毒。令人不解的是，那些眼镜蛇为什么单单攻击詹永益一人，而对睡在旁边的王华却视若不见？
面对众人的疑惑，一名警察说：“从现场情况看，眼镜蛇单单攻击詹永益，而不攻击睡在他旁边的人，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寻仇报复。你们内地人也许不知道，那眼镜蛇的报复心最强，它们可能是专门向詹永益复仇来的。”说到这里，就连警察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接着说：“令人费解的是，詹永益分明是今天才到西双版纳，眼镜蛇怎么会向他寻仇呢？
闻听此言，王华心里猛然一“咯蹬”，想起詹永益在飞机上讲的故事，便向警察反映了这个情况。
警察听完，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向大家揭开了谜底。
原来，眼镜蛇“直系亲属”间与生俱来的亲情最为强烈，谁如果打死了一条眼镜蛇，一定要将眼镜蛇的眼睛毁掉，否则，它的配偶和子女会从死蛇的眼睛中看到杀蛇者的相貌面容，哪怕寻找10年20年，只要一旦发现杀蛇人，就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为被他杀死的蛇类复仇。
可惜的是，詹永益并不知道这个常识，他打死那条眼镜蛇后，没有捣毁死蛇的眼睛，从而为死蛇的直系血亲留下了他的影像。詹永益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5年前杀死了一条眼镜蛇，居然会为他埋下祸根，在他刚刚踏上西双版纳土地的当晚，就遭到了眼镜蛇家族的疯狂复仇！
出警的警察最后说，其实，眼镜蛇尤其是经过驯化的眼镜蛇颇具灵性，它们虽然凶猛剧毒，但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只有当人类先行攻击，眼镜蛇才会向人类发起反攻击。当初眼镜蛇与非洲獴缠斗时，詹永益如果不出手攻击那条眼镜蛇，那条眼镜蛇只会与攻击它的非洲獴拼个你死我活，而不会主动攻击詹永益等人。说到底，还是詹永益不明白人与蛇其实可以和平共处的道理，他的死，归根结底还是咎由自取。
王华等人听后无不唏嘘不已，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仅人类需要和平共处，人类与自然界的其他生物其实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保护生态环境，保护野生动物，是每个人的责任，更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