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进城（4K）
“谢谢。”
安德鲁轻抖画笔，为铠甲加上厚重的质感，极为神奇地表现出一股威严。
“这就是那个安托万骑士？”马克双手抱胸，凑近看了看。
看上去挺憨厚的一个人，在周围那些高头大马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神武。
“昨天，就是他提醒我《杀死天使》的事，有意无意地说些怪话。”安德鲁有些烦燥，甩甩画笔道：
“说这样的作品不会在房间里完成……我想他是在提醒后面正在赶来的小威廉，让我离镇子远些。”
说到最后，他沉默地盯着这副画，在他的眼里，那张憨厚的脸变幻无常。
既有油滑的一面，又有专业的一面，在想到安托万出卖自己的情报、又提醒自己后，那脸庞开始半明半暗……
马克咂咂嘴，他已经在克罗尼那里听过了这个事，最终得出了同样的一个结论：
“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安德鲁回过神来，听到马克继续说道：
“虽然是他引来了这次灾祸，但就我看来，他是最次要的矛盾。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马克指了指画中的人影，那是为了加强安托万的存在感，而加上去的人群。
其中，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则手持小刀负于身后。很显然是画家进行了些许艺术修饰，但可惜马克看不懂。
他就最浅层的意义去解释：“就像这些形态各异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潜在的告密者，每一个都将有可能变成安托万。”
“我们不可能在面对莱茵家族时，还去招惹一个强大的骑士，让他们被迫联合起来。”
马克一边回忆着克罗尼的话，一边挠挠下巴道：
“既然那个骑士在完成上一次交易后，还能提醒你离远点，不要连累上别人，就证明了他只是看重利益，并没有丢掉人性。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针对你这一个人，还没有把一大群人拉下水的打算，所以——至少他现在不是敌人。”
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马克暗道，哪怕安托万只是一个情报的搬运工，但这次他却是实实在在间接威胁到了镇子上的人。
虽然克罗尼表示了理解，但马克仍是对此感到十分生气。
是那种想用麻袋套上他，打到半昏迷，再给钱让他去治疗，等好了再……
如此重复两三次的生气。
就是这样我才困扰的啊……安德鲁苦涩地笑了笑，这种矛盾的行为才是他困扰的根源。
本来在安托万的话语下，他已经想着要去周围更偏僻处采风了，奈何只是在镇仓库多呆了一会，便迎来了小威廉和他的爪牙。
要不是镇长在不断拖延时间，把小威廉给架起来，说不定现场要么是打成一团，要么是他为了避免冲突，主动跟小威廉走。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就无法知晓了。
也许他会在教会的威胁下，口头宣布加入教会，让那些画作变成一团废纸也说不定。
“别想了。”马克拍拍他的后背，这种复杂又暂时无法处理的事，只会越想越头疼。
反而将自己的精力给分散掉，变得畏畏缩缩。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解决莱茵家族，接着才能去想其它事情。”马克总结道。
安德鲁抬着画笔，迟迟不落，最后长出一口气，笑道：
“没想到你也有艺术鉴赏的潜力……”
片晌后，七人围着一“桌”冷食，借着不远处马车的幽光，享用晚餐。
几匹马儿一早就吃饱，现在睡得正熟，偶尔打起响鼻。
“我凭记忆画了家里的结构图纸，应该是大差不差的。”安德鲁把一张图纸递给奥洛洛。
这是他刚才连忙赶出来的，在画完那张草稿后，他迅速勾勒出这张图纸。
上面大约画出了一些显眼家具，用来锚定周围物品的位置。
奥洛洛上下翻转着图纸，微皱着眉头，安德鲁见状咳了一声道：
“抱歉，我加上了一些修饰，让它变得更顺眼一点，应该不会影响其比例和参照物的。”
“……好吧。”奥洛洛又看了一遍，缓慢点头并收起来。
“到时，你和泰莎跟着那几辆马车进城，先去安德鲁的家里拿上他要的东西，然后就待在莱茵家族府邸周围，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派人出来……”
目前，他们中唯二没有被看过真容的，只有之前一直躲在暗处射箭的奥洛洛，和新加入的泰莎。
也因此，观察城内敌人动向，去往安德鲁的家拿取其所需的东西，当仁不让地压到了她们的肩上。
本来此行会只有奥洛洛一人的，她就像一个盗贼那样，来去如风，无论是哪个任务都能完成得完美。
甚至可以缀在他们队伍的后面，趁机打乱他们的阵形。
尽管马克等人需要一份足够惊艳的战果，不能采取埋伏，但一点点小计还是可以用的。
比如让奥洛洛带着法杖，在他们对峙上后，在射箭的同时，激发众法杖，营造出身后有多人埋伏的假象。
为马克这边争取出一个短暂的，可以一对一、甚至多对一的局面，增加胜算。
现在再加上泰莎，奥洛洛哪怕被发现了，也能有个人去照应一二。
而且，泰莎完全可以代替奥洛洛来使用法杖，解放了弓箭手的双手，让她尽情专注在射箭上。
马克絮絮叨叨道：“别靠太近（咴儿）……”他转头看了眼那几匹马，等这阵呼噜过去后，接着道：
“他们的阵势一定会很吓人，就像是只狮子在抖擞鬃毛那样，你们不会错过的。”
“接下来，找几个混混，沿街呼喊，一直闹去城主府邸那里，就说莱茵家族‘神勇无比’，派出了不少人，要去教训几个不识趣的乡下人。”
其实一支这样的队伍出城，本来就会第一时间传到伯爵的耳内，并不用担心他能不能知道，包括知晓后面的战斗。
马克在跟克罗尼商量时，重点从来都不是让伯爵听到，而是在这些大人物的面前，先显现出踪迹，从而让伯爵亲自“看到”。
“看到”有一支七个人的队伍，几乎于正面击溃了老莱茵男爵派出的人。
然后，再根据证人（混混）的证词，得到这支队伍里有两个人曾在城里徘徊，雇佣他们乱喊乱叫。
而且正好，他们会说出这两个人很年轻，就像含苞待放的花。
对于混混能不能守口如瓶，马克持保守态度，但就算其中有一个保住了秘密，另外的几个也不一定能做到同样的事。
这个计划的关键，只在于两点：
一是战斗的结果，赢了就能够顺利进行下去，输了的话……奥洛洛会马上带着泰莎进城，拿上一切东西直奔找去伯爵那里。
这样就算是马克等人没能跑得脱，她们两个以及镇子至少也能相安无事。至于安德鲁，他是个例外。
二是老莱茵男爵会不会有所反应，如果这个大商人缩头回去，眼睛一闭就天下太平的话，马克也无可奈何，只能带上一切东西，直接找上伯爵。
看看能不能踩个狗屎运。
借由原猎人、转职镇长的思想指导，马克得以完成这个新震慑计划的制订。
虽然还是很粗糙，不过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合适的计划了。并不是没有更好的，而是那些计划要动的手脚很多——
留下的问题更多。
话音刚落，马克跟奥洛洛的目光接触了一瞬，随后对着泰莎笑道：
“到时，我们就指望你俩了，一定不能意气用事，听从奥洛洛的形势分析而行。”
泰莎坚定地点点头，就像镇长教的那样，只有听从指挥的猎人才能加入到集体狩猎里，不然就是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
老板也说过，“既要有锅子，也要有刀子！”
“别担心，小蛋糕～”奥洛洛搂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压过去，
“我可是个好弓箭手，就算目标只有一个指甲盖那样小的黑点，我也能随手命中。”
弓箭手的体重对泰莎来说不值一提，这次她没有在意那个称呼，而是认真问道：
“除了马克的法杖以外，我还需要一把武器，嗯……最，最好简单点，重一点……”
说到最后，她的脸明显染上了绯色，话语也断断续续。
见此，安德鲁立马说道：“差点忘了，在第二个书柜旁，有一处墙面是悬挂武器的，那上面都是我请人仿制的，据说凯尔希王曾使用过的武器。
它们的质量都不错，只是看上去并不显眼，如果不喜欢，那就去找找我标注的几个箱子，我想里面应该还有几件武器和一些金币。”
那些武器曾都是为了绘画参考，而闻风去寻找铁匠打造的。
但由于样式太过朴素，安德鲁每次要画这些武器时，都不得不给它们装点上珠宝。
让其不至于，看上去像能随手一丢的量产货。
“哇哦！你可真大方，查斯顿先生。”奥洛洛高声道，“不担心我的小手指会顺走点可爱的小玩意儿？”
“你也能拿走一些当做额外酬劳，或是用来购买箭矢。”安德鲁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些金币远远没有他的房子值钱，更何况是用他的生命来比较。
奥洛洛略感无趣地蹭蹭脑袋，泰莎轻推了下她的头，让她不至于弄乱自己的头发。
“谢谢你，查斯顿先生。”泰莎小声道。
“叫我安德鲁就行了。”安德鲁推了推眼镜，温和道。
奥洛洛听之调侃道：“大画家。”
“大师。”科纳突地发言，自从出行以来，他的存在感一直低到了尘埃里。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直在遗憾些什么那样，懒散着，尾巴一甩一甩的。
“大可不必。”马克制止了话题，面向科纳说道：
“到时还需要你扛起小威廉，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安德鲁会给你上一个水元素的全身防护，你不用担心会受伤。”
说完，他抬眼想了想，接着说道：
“我也会给你施放轻身术和隐刺术，这样你就能跑得快点，大概知道他们攻击的方向。
尽管小威廉是他的儿子，但我们无从得知那个老混蛋会不会觉得——他的儿子最好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作为一个俘虏被带回去。”
帕里斯是一定不能提前上场的，因为他是叛徒，哪怕理由再正当也是个叛徒。
这样的他，天然就带有让敌人狂暴的特性。
为了避免老混蛋没打算杀小混蛋，结果因为对面看到了叛徒，直接开杀，导致小混蛋“不幸”身死。
帕里斯只能在后面的战斗中亮相。
同理，对防护箭矢效果更好的油膜防护也不能用。谁也不知道对面有没有眼尖的，能认出这是克莉奥的手段。
“好。”科纳随意应道。
至此，马克负责的部分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克莉奥的工作。
她需要为之后的交涉和分析负责，以及当计划进行不顺利时，提出应对策略……等等，一切令马克感到头疼的事。
虽然克罗尼是说过让他听克莉奥慢慢说，但是——有外置大脑为什么不用？
谈完事情，他们把小威廉给请出来，给他松了绑。
在场的人，哪怕马克都能在身体方面胜过他，与其担心他逃跑成功。
还不如担心他一脚踩空，反倒害死自己。
看着小威廉不慌不忙地用餐，连冷硬的面包都能小口而快速地吃下去，丝毫没有任何不喜的表情。
嗤。
马克同是咬下一口面包，咀嚼着，突地问道：“你对你的父亲怎么看？他真的会来救你吗？”
小威廉吞咽的动作顿了下，接着垂眼，面无表情、答非所问道：
“我们是商人，也是贵族，同时也是普通人。
钱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旋即，他把手上的面包一丢，自觉地背手到身后，抬眼看向面前这个不伦不类的巫师。
“重要的是，它们的对应关系。”他看向安德鲁，没有再说话。
日升日落，露水干涸后又盈满，暴晒之下，绿草少了几分娇嫩。
平原上，一座大城巍峨屹立，如巨龙盘睡，呼出的气息使大地长出翠绿。
只待秋来化作一片大海，风一吹便荡起金黄的浪花。
玄黑色城墙高大坚固，即使巨怪也并肩成一支小队而入的城门口，一支车队缓缓而入。
那个精明的车夫就在其中，他虽满脸焦急，但仍是保持了镇定，驾驶着豪华马车挡在前面，使后面的车夫也不得着急。
车厢里的两位骑士一直呻吟，听得让人一阵心惊，但这至少证明了他们还活着。
而且听起来还活得很好，能偶尔听到几声咒骂。
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在他们咒骂时，精明车夫都识趣地想起银币相撞的清响。
以便让自己提起精神，并掩盖住骂声。
在这支车队的身后，泰莎好奇地抬头望着城门，边走边发出感叹：
“好大的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