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峒蛊影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虫峒诡雾

血月的光像浸了朱砂的蜡油,顺着图腾柱往下淌,把苏妄言掌心的噬月纹映得透亮。

十二具白骨突然集体转向,眼窝对准他手中的残页,骨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像是在敲打某种古老的节拍。

他这才发现,每具白骨的脚踝都缠着半截引魂幡,幡角绣着的正是老刀竹杠上的纹章。

“外来人带了蚩尤的骨血。”清冷的女声从图腾柱后传来,锈迹斑斑的铜铃响过三声,穿靛青百褶裙的女子踩着白骨堆现身。

她发间别着的血色蝴蝶兰正在滴血,银项圈上刻满双头蛇咬尾的图案,腰间七只银瓶随着步伐轻撞,发出类似星子相碰的脆响。

苏妄言手中的残页突然发烫,上面父亲的字迹竟在自动补全:“虫峒控灵,专饲往生蝶——”话未读完,女子指尖弹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直接钉住他手腕的穴道:“二十年来第一个活着走到祭坛的中原人,该庆幸还是该警惕?”她眼尾的朱砂痣在血月下泛着金芒,正是师父临终前画的“天杀星”标记。

“在下苏妄言,为解‘离魂蛊’而来。”他强忍着麻木感,将染血的《千金方》递过去,“潭州有十七人心口现双头蛇纹,与贵峒秘典记载的——”话到一半突然卡住,只见女子翻开书页的指尖划过处,纸页竟浮现出蠕动的蛊虫,顺着她的银饰爬向图腾柱。

“秘典早碎成十二块,嵌在十二峒主的骨血里。”女子忽然冷笑,银线猛地收紧,苏妄言掌心的残页“啪”地飞向祭坛,“你师父没告诉你,二十年前玄蛊峒主就是用这种离魂蛊,把李淳风的传人炼成了活尸灯?”她指向倒吊的引魂灯,某盏灯里的人眼突然转动,瞳孔深处竟映着苏妄言父亲被钉在青铜坛上的画面。

血月突然被乌云遮住半张脸,图腾柱上的蛊虫集体发出尖啸。

女子脸色骤变,一把扯下腰间最沉的银瓶:“玄蛊峒的‘兵神坛’提前开了!”银瓶打开的瞬间,三只血色蝴蝶破瓶而出,翅膀拍打的气流竟在石台上切出深沟。

苏妄言这才看清,她的裙摆暗纹竟是十二只首尾相连的蛊虫,中央位置空缺的,正是他掌心的噬月纹。

“跟着蝴蝶走,别回头。”女子将银线系在他手腕,自己却转身冲向图腾柱,银饰相撞的声响突然变成苗语吟唱,“若我死了,就把这瓶往生蝶蛊喂给祭坛中央的白骨——”话未说完,祭坛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缠向她的脚踝。

苏妄言眼睁睁看着她发间的蝴蝶兰被扯落,花瓣飘进裂缝的瞬间,底下传来千万个声音的合唱:“十二峒破,蚩尤醒——”

血色蝴蝶突然改变方向,疯狂扑向苏妄言的面门。

他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条由蛊虫发光体构成的隧道,每只蛊虫都长着人脸,嘴角叼着片写了苗文的草纸。

隧道尽头传来赶尸人的铜铃声,他猛然想起老刀棺材里的火漆印,摸向怀中竟真触到半块硬纸,展开后上面画着十二峒的星图,中央红点正是他此刻的位置。

“哒、哒、哒——”木屐声从头顶传来。苏妄言抬头,只见隧道顶部倒悬着十几个穿苗甲的身影,心口银饰与他掌心纹路一一对应,其中一人的青衫衣角,正是父亲临终时攥着的半片。

他刚要呼喊,最前方的蝴蝶突然炸成金粉,露出后面刻着“虫峒”二字的石门,门缝里渗出的血水里,漂着半张人脸——正是引魂灯中那只转动的人眼的主人。

石门“吱呀”裂开寸许,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苏妄言突然想起父亲的梦话:“十二峒的吊脚楼是活的,会吞掉心怀不轨的人。”此刻门缝里伸出的不是援手,而是缠着引魂幡的骨手,幡角扫过他手腕时,火漆印突然发烫,竟在骨手上烙出“苏”字血痕。

血色蝴蝶的残光突然聚成箭头,指向隧道侧壁的暗格。

苏妄言撬开暗格,里面竟躺着具穿着中原道袍的干尸,心口嵌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噬月纹银箔,道袍内袋掉出半卷《乙巳占》,残页上李淳风的批注正在滴血:“月食之夜,虫峒开眼之日,亦是十二祖巫归位之时——”

话音未落,隧道突然剧烈震动,倒悬的苗甲身影集体坠下,银饰相撞的脆响里,苏妄言听见方才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是虫峒任瑶姬,你父亲当年用半条命给你换了噬月纹,现在该你用这纹路,去玄蛊峒讨回秘典最后一页了——”

当最后一只蝴蝶撞向石门,苏妄言终于看清门后景象:十二座吊脚楼悬在千米绝壁间,如蜂巢般错落,最中央的主峰上,十二面幡旗正在血月下燃烧,其中“往生蝶”旗已断成两截,旗面飘落的方向,正是玄蛊峒所在的黑雾深处,而在那黑雾中,十二具浑身嵌着银饰的“兵神”正踏雾而来,每具兵神心口的图腾,都在与他掌心的噬月纹遥相呼应。

他突然想起老妇人眼窝里的小蛇,此刻正在袖口蠢蠢欲动,鳞片上的苗文终于显形:“玄蛊峒主的面具,是用你师父的头骨雕的——”话未读完,任瑶姬的银线突然绷断,隧道顶部的蛊虫发光体集体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将某样东西塞进他掌心,那东西带着体温,正是任瑶姬一直未展示的第十二只银瓶,瓶身刻着的,竟是从未见过的“噬月纹”完整图腾。

血月彻底被乌云吞没的瞬间,苏妄言听见主峰传来十二声钟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脏上。

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站在鹰嘴岩的竹林外,掌心的银瓶还在发烫,而身后的山壁上,十二峒的吊脚楼群正随着月光隐去,唯有任瑶姬的声音还在耳畔:“下次月食,带着十二只银瓶来,记住——别信穿道袍的,别碰刻着李淳风卦象的东西,更别让你的血,滴在兵神心口的银饰上。”

山风掠过竹林,吹落他肩头的血色蝴蝶兰花瓣,花瓣落地的瞬间,竟在泥地里映出玄蛊峒的方位。

苏妄言握紧银瓶,发现瓶底刻着极小的苗文,译过来正是父亲临终前的话:“十二峒不是牢笼,是钥匙,而你,是唯一能同时转动中原与娆疆两道锁的人。”

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道靛青纹路,正是任瑶姬裙摆上空缺的那个图腾。

而在更远的深山里,玄蛊峒的青铜巨坛正在黑雾中升起,坛中浸泡的十二具兵神躯体,其中一具的青衫领口,正露出半枚与他相同的噬月纹银饰——那是属于他父亲的印记,也是二十年前,玄蛊峒主从李淳风传人身上剜下的,开启蚩尤封印的第一把钥匙。

鹰嘴岩的雾比夜色更浓,苏妄言掌心的银瓶突然发出蜂鸣,瓶身上的噬月纹竟像活了般游动起来,在雾中勾出一道发光的路径。

他想起任瑶姬的话“别让血滴在兵神心口”,却忍不住用指尖刮开瓶底苗文——那行字在月光下竟变成流动的血线,指向雾中若隐若现的吊脚楼尖顶。

“外来人身上有虫峒的味道。”竹丛里突然窜出个浑身缠满药草的少年,腰间挂着十二只葫芦,每只都贴着不同的蛊纹符纸。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染了靛青的牙齿:“药峒弟子阿青,奉峒主之命来接带噬月纹的人。”说话间,葫芦口溢出的药雾竟在苏妄言脚下聚成往生蝶的形状。

还未答话,雾中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阿青脸色骤变,扯掉腰间三只葫芦砸向后方:“是玄蛊峒的‘追魂链’!他们能顺着噬月纹的血味找到你!”药雾炸开的瞬间,苏妄言看见三条赤链从雾中穿出,链头嵌着青铜骷髅头,眼窝里烧着幽蓝鬼火。

“跟紧我!”阿青踩着药雾蝶振臂高呼,十二只葫芦同时打开,喷出的药粉在雾中拼出巨大的苗文“生”字。

苏妄言趁机将银瓶贴近胸口,噬月纹的光芒竟与药字共振,追魂链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骷髅头眼火应声熄灭。

“好胆!敢用药峒的‘往生雾’挡道!”黑雾中传来冷笑,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踏链而来,面具右眼处嵌着枚转动的蛊虫,正是苏妄言在引魂灯中见过的图案。

他手中攥着半卷残页,边缘还滴着新鲜人血——那是《往生秘典》中记载“兵神坛”祭法的部分。

“师父?”苏妄言脱口而出,却见面具男人胸前的噬月纹银饰缺了左下一角,正是父亲青衫上的印记。

男人突然停步,残页上的血字竟指向阿青腰间的葫芦:“小崽子,你娘当年就是用这招护着虫峒峒主逃跑的吧?”

阿青猛地将苏妄言推向悬崖边的密道:“走!顺着藤蔓下到第三层吊脚楼,找我娘——她脖子上戴着十二颗人骨扣!”话音未落,追魂链已洞穿他的肩膀,少年却笑着咬破舌尖,血珠溅在药雾蝶上,竟化作真蝶扑向面具男人的面门。

密道入口的藤蔓突然活过来般缠住苏妄言,拖着重伤的他坠入雾海。

下落时他瞥见,阿青的血在追魂链上腐蚀出“苏”字凹痕,而面具男人摘下面具的瞬间,左脸爬满的蛊纹竟与他在竖井中看见的青铜棺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砰”地撞在吊脚楼的楼板上,苏妄言眼前炸开一片银饰的碎光。

抬头看见火塘边坐着个戴人骨项链的老妇人,正是引魂灯中那只人眼的主人。

她用骨刀敲了敲面前的十二格药鼎:“二十年了,终于等到带噬月纹的孩子。”鼎中沸汤突然分成十二层,每层都浮着不同的蛊虫,中央位置空着的,正是苏妄言手中的银瓶形状。

“我是药峒峒主,阿青的娘。”老妇人掀开衣襟,心口纹着与任瑶姬相同的往生蝶,却缺了片翅膀,“二十年前玄蛊峒主剜走了我半块心骨,现在该从他的兵神坛上讨回来了。”她指向窗外,黑雾中升起的青铜巨坛上,十二具兵神躯体正在吸收血月的光辉,其中那具青衫躯体的手腕,戴着苏妄言熟悉的八卦银镯——父亲的贴身信物。

火塘突然炸裂,飞溅的火星中,苏妄言看见药峒吊脚楼的木柱上刻满了人名,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噬月纹,最新的那个正是他的名字。

老妇人将十二格药鼎推到他面前:“用你的血激活‘心蛊’,每只银瓶对应一峒的秘典残页——除了虫峒任瑶姬,她藏着的那页,是打开蚩尤封印的最后钥匙。”

话音未落,整座吊脚楼突然倾斜,苏妄言眼睁睁看着阿青被追魂链拖向巨坛,少年腰间的药葫芦摔在地上,滚出颗刻着“苏”字的人骨扣。

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从口中咳出半片秘典残页,上面画着的正是玄蛊峒主面具下的脸——那是张被蛊虫啃食得只剩半张的脸,却与苏妄言记忆中师父的轮廓分毫不差。

“他不是你师父,是二十年前就该死于离魂蛊的……”老妇人的话被巨坛的轰鸣打断,十二具兵神突然同时转头,心口银饰组成的噬月纹正在召唤苏妄言的血。

他握紧银瓶,发现瓶身的图腾竟与老妇人缺角的往生蝶纹合二为一,而远处的虫峒方向,任瑶姬的血色蝴蝶兰正在雾中划出求救的光痕。

此时他才惊觉,药峒吊脚楼的每扇窗户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的窗子里,赶尸人老刀正用铜铃指挥着十二具白骨堆砌祭坛;有的窗子里,李淳风的《乙巳占》残页正在吸收血月之光,卦象上的天杀星与贪狼星即将重合;而正中央的窗玻璃上,清晰映着玄蛊峒主将父亲的青衫剥下,披在兵神躯体上的画面,那躯体心口的银饰缺口,正等着苏妄言的血来填补。

“把血滴进药鼎!”老妇人突然尖叫,“兵神坛需要十二峒的‘心蛊’才能成型,你师父当年就是用这招骗了玄蛊峒主——”话未说完,她脖子上的人骨扣突然崩飞,追魂链穿透火塘,直接将她钉在刻满人名的木柱上。

苏妄言看见,她临终前的视线正落在药鼎中央的空位,那里,不知何时已放上了任瑶姬的第十二只银瓶,瓶身图腾完整无缺,像在等待最后一滴属于噬月纹主人的血。

巨坛的轰鸣越来越近,苏妄言能清晰听见兵神们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他心跳的节拍上。

他望向窗外,血色蝴蝶兰的光痕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而阿青的尸体正被吊在巨坛边缘,腰间的药葫芦里,飘出最后一只往生蝶,翅膀上染着的,正是他父亲的血。

“爹……”他低唤一声,将掌心按在药鼎中央的银瓶上。鲜血渗入瓶身的瞬间,十二格药鼎同时发出强光,蛊虫们振翅的声音汇聚成苗语古歌,而远处的虫峒、药峒、玄蛊峒等十二座吊脚楼,正随着歌声在雾中显形,每座楼顶的幡旗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苏妄言所在的药峒,以及他掌心即将完全点亮的噬月纹。

此时他终于明白,任瑶姬说的“别信穿道袍的”,指的是面具下藏着蛊纹的玄蛊峒主;而老妇人未说完的话,应该是“他不是你师父,是你父亲当年的同门,那个为了复活兵神而剜去自己半张脸的人”。而现在,当他的血与十二只银瓶共鸣,整个十二峒的秘典残页,正在他体内拼凑成完整的蚩尤血誓——那是十二祖巫以身为蛊,将蚩尤精魄封印在十二峒岭的契约,也是每一个带着噬月纹的寻踪者,终将成为守峒人的宿命。

血月突然冲破乌云,苏妄言看见巨坛上的玄蛊峒主正在大笑,他手中的秘典残页已吸收了足够的血光,而十二具兵神心口的银饰缺口,正随着苏妄言的血滴逐一闭合。

当最后一个缺口被填满,兵神们同时举起武器,而为首的那具青衫兵神,正转身面向药峒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里,倒映着苏妄言手中的银瓶,和他父亲临终前没能说出口的那个秘密——十二峒的秘典,从来不是用来解开蚩尤封印的钥匙,而是用来镇守它的最后一道枷锁。

火塘里的炭火星子突然炸成十二瓣,每瓣都映出不同峒寨的景象:虫峒的吊脚楼正在用藤蔓绞杀玄蛊峒的追魂链,药峒的药鼎腾起的黑雾里浮着十二具白骨,而玄蛊峒的青铜巨坛上,那具青衫兵神的手指正一寸寸扣进心口的银饰——那里本该是苏妄言父亲的心脏位置。

“接住!”任瑶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妄言抬头看见她正倒挂在楼梁上,发间的蝴蝶兰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二根银簪,每根都刻着不同的蛊纹。

她掷下的银瓶在半空划出弧线,与苏妄言手中的第十二只“咔嗒”相扣,瓶身突然浮现出血肉纹路,竟与他掌心的噬月纹长成了一体。

“玄蛊峒主用你师父的头骨刻了面具,用你父亲的胸骨炼了兵神。”任瑶姬落在火塘边,裙摆上的图腾缺口正在自动愈合,“二十年前我哥带着秘典残页跳蛊潭时,你父亲把噬月纹种进了你心口——现在该让这些偷了祖巫骨血的贼,把债还清了。”

她话音未落,整座吊脚楼突然被掀翻。

苏妄言坠入黑雾的瞬间,看见玄蛊峒主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群,那些虫子竟拼成了他师父的脸。“妄言,你以为离魂蛊是诅咒?”蛊虫嘴开合间发出师父的声音,“那是李淳风留给你的钥匙,用来打开蚩尤封印的最后一道锁!”

黑雾中浮现出青铜巨坛的全貌,十二具兵神立在坛边,每具脚下都踩着对应峒寨的图腾。

苏妄言父亲的青衫被血月染成暗红,心口银饰的缺口正对着他的方向,仿佛在渴求最后一滴血。

任瑶姬突然将他推向坛边,自己却被追魂链缠住脚踝,银簪散落的瞬间,十二道血光从她体内迸发,在坛上拼出“蚩尤归位”四个古字。

“把银瓶按在祭坛!”任瑶姬的银饰碎成十九片,每片都飞向一具兵神,“秘典最后一页写着,十二峒主的骨血才是真正的封印——你师父他们炼的不是兵神,是祖巫的躯壳!”

苏妄言这才看清,祭坛中央刻着蚩尤的蛇形图腾,十二只银瓶的位置正好对应蛇的十二节椎骨。

当他将第十二只银瓶按进凹槽,坛中突然涌出清泉,竟将兵神们心口的银饰逐一冲落。

青衫兵神发出无声的嘶吼,胸口裂开露出半块染血的玉牌——正是父亲临终前紧握的李淳风信物。

“原来李淳风早就算到,娆疆需要中原人的血来镇守封印。”苏妄言握紧玉牌,上面的卦象突然变化,“天杀星动”的标记竟与任瑶姬眼尾的朱砂痣重合,“而你们,十二峒主,才是蚩尤精魄的活容器。”

玄蛊峒主的蛊虫脸突然扭曲,坛中清泉化作毒雾扑来。

危急时刻,药峒老妇人的人骨项链突然飞至,每颗骨扣都刻着苏妄言见过的寻踪者名字。“这些都是带着噬月纹来的人,最后都成了峒主的替死鬼。”老妇人的声音从骨扣里传来,“但你不一样,你流着中原和娆疆的双重血——”

话未说完,十二具兵神突然解体,化作十二块刻着巫文的石碑。

苏妄言的银瓶发出强光,将石碑上的文字投射到血月上:原来蚩尤战败后,十二祖巫自愿化作蛊虫,用骨血为苗族后裔筑起屏障,而所谓“十二峒难寻踪”,不过是让中原人误以为那是毒巢,实则是用巫蛊编织的守护结界。

“你父亲当年没告诉你,他留在峒里的不是尸体,是半颗心。”任瑶姬拖着伤腿走近,从碎银饰里捡起片刻着“苏”字的残片,“现在这半颗心,就在你按的祭坛下面。”

苏妄言猛地起身,只见祭坛下方的石窟里,泡在清泉中的正是父亲的心脏,心口嵌着完整的噬月纹银饰。

当他的血滴入清泉,心脏突然跳动,石窟四壁竟浮现出十二峒的真正模样——那不是吊脚楼群,而是十二座祖巫雕像,每座雕像心口都嵌着对应峒寨的秘典残页。

玄蛊峒主发出尖啸,化作蛊虫群扑向心脏。

苏妄言本能地举起银瓶,十二道光芒同时射出,竟将蛊虫群凝成一块青铜碑,上面刻着李淳风的批注:“当噬月纹集十二峒血,蚩尤精魄归位之日,亦是娆疆与中原同生共死之时。”

血月渐渐褪去,黑雾中的十二峒吊脚楼重新隐入雾中。

苏妄言握着父亲的玉牌,发现背面新刻了行小字:“十万巫蛊不是毒,是祖巫们留在人间的心跳。”任瑶姬站在他身旁,发间重新别上血色蝴蝶兰,只是这次,花瓣上多了滴他的血珠。

“下一次月食,中原会需要我们。”她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马楚军队,“但在那之前,你得学会用蛊虫看病——毕竟,能让十二峒开门的郎中,可不能只会扎银针。”

山风掠过,带来药峒特有的艾草香。

苏妄言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噬月纹已与银瓶图腾完全融合,而在更深处的石窟里,十二座祖巫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仿佛在注视着这个同时拥有中原医术和娆疆血脉的年轻人——他不再是寻踪者,而是十二峒在千年后,重新入世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