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诺亚方舟”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拍打在脸上，沈昭紧握着船舷栏杆，看着远处逐渐显现的岛屿轮廓。诺亚岛——那个坐标指向的神秘地点，在暮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还有二十分钟靠岸。“祁墨走到她身旁，递来一杯热咖啡。他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海上信号不好，但刚收到局里的消息，7号样本的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

沈昭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有什么发现？“

“不只是声带保存剂。“祁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尽管船上只有他们两人，“里面含有一种罕见的神经肽，能重组特定记忆。“

沈昭的手指微微收紧：“所以他们不仅保存声音...还改造记忆？这就是沈欣在信中说'自愿'的原因？“

祁墨没有立即回答。海风掀起他的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旧伤疤。自从灯塔事件后，他变得比往常更加沉默，仿佛在酝酿什么重大的坦白。

“关于我父亲...“他终于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远处的海平线上，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

“风暴要来了。“沈昭皱眉望向天际，“我们得加快速度。“

小船在越来越大的风浪中艰难前行。当岛屿的轮廓终于清晰可见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在甲板上。诺亚岛比想象中要大，废弃的码头像一排腐烂的牙齿，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不对劲。“祁墨突然指向码头，“那艘船太新了。“

沈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破败的木桩间，确实停着一艘相对现代的汽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她拔出配枪，检查弹匣，“可能是'蓝色计划'的人。“

祁墨点头，将小船熄火，借着最后一点惯性滑向码头远端。两人悄无声息地跳上岸，迅速隐蔽在一堆生锈的集装箱后面。

雨越下越大，打在金属箱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借着雷声掩护，他们向岛内移动。诺亚岛上的建筑大多已经坍塌，唯有一栋混凝土结构的方形楼房还算完整，门口挂着斑驳的牌子：“海军医学研究所-禁区“。

“那里。“祁墨指向楼房侧面一个几乎被杂草掩盖的通风井，“地下设施的入口一定在建筑内部，但正面可能有监控。“

他们猫腰接近通风井，生锈的栅栏早已松动。祁墨用力掰开一道足够人通过的缝隙，示意沈昭先进去。通风管道狭窄阴暗，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沈昭打开手机照明，小心地向前爬行。

管道尽头是一个通风口，透过百叶窗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象——一个宽敞的地下大厅，墙面被刷成诡异的蓝色。大厅中央摆放着十几张病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身上连着各种仪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病人的脖子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而他们的嘴巴却在不停开合，像是在无声地歌唱。

“声带切除术后患者...“沈昭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他们在干什么？“

祁墨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不是切除...是移植。看那边的显示屏。“

大厅角落的大屏幕上跳动着波形图和声谱，伴随着一段文字：“声纹重组进度：87%...记忆整合度：91%...“

一声惊雷炸响，通风管道的金属壁随之震动。沈昭突然失去平衡，手肘撞在百叶窗上，发出一声脆响。下面立刻有人抬头——是个穿白大褂的男子，右腕上隐约可见蛇形纹身。

“被发现了！“祁墨一把拉住沈昭，“往前爬！尽头应该有出口！“

他们拼命向前爬去，身后传来通风井盖被打开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管道尽头果然有一个维修通道，两人跳下去，落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

“分头行动。“祁墨快速说道，“你去寻找'蓝色房间'和控制中心，我去引开他们。“

沈昭刚要反对，祁墨已经将一个U盘塞进她手里：“这里有我父亲的全部研究资料。如果...如果我出什么事，把它交给林局。“

没等她回应，祁墨已经转身跑向走廊另一端，故意制造出响亮脚步声。追兵果然被引开，沈昭咬牙朝相反方向潜行。

走廊尽头的门缝下透出蓝光。沈昭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这是一个圆形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是那种诡异的钴蓝色。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圆柱形容器，里面漂浮着...

一个大脑。

容器下方的显示屏亮着：“SX-7号样本受体，神经整合完成，声纹匹配度98%。状态：稳定。“

沈昭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控制台。屏幕随即切换，显示出一段视频——十六岁的沈欣坐在蓝色墙壁前，对着镜头微笑：“姐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成为永恒之声的一部分了。不要难过，我的声音会永远存在，在每一个被拯救的灵魂中...“

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行文字：“第七阶段试验成功。主体意识完整保留，声带重组完成。准备批量复制。“

沈昭的双手剧烈颤抖。这就是陆渊所说的“最成功的作品“？他们把她妹妹的大脑...保存了下来？

控制台突然发出“滴“的一声，一个文件自动打开。那是一份名单，列着数十个名字和地点——全国各地的音乐学院、合唱团、甚至电视台。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声纹特质“和“预计收获日期“。

“蓝色计划的真正规模...“沈昭迅速用祁墨给的U盘拷贝数据。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闪身躲到控制台下方，屏住呼吸。

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冲了进来。

“系统被入侵了！“其中一人喊道，正是那个有蛇形纹身的“陈队长“。

“立刻启动清除程序！“另一个声音让沈昭浑身冰冷——是轮椅上的陆渊！但明明她亲眼看见他摔下灯塔...除非那也是个替身。

“那警察怎么办？他已经闯进核心实验室了。“

“处理掉，像处理孔教授一样。“陆渊冷冰冰地说，“把7号样本转移到备用设施，准备全面撤离。“

脚步声再次远去后，沈昭才敢呼吸。祁墨有危险！她必须找到核心实验室。控制台上的地图显示它位于地下三层，需要通过主电梯才能到达。

沈昭拔出配枪，悄悄摸向走廊。远处传来打斗声和一声枪响，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不顾暴露的风险，她跑向声源，推开一扇标有“高危实验室“的铁门。

里面的场景如同噩梦——祁墨被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按在手术台上，其中一人正举着注射器靠近他的颈部。手术台旁站着陆渊，手里拿着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瓶子。

“住手！“沈昭举枪瞄准，“警察！“

所有人都转过头。那一瞬间的停滞给了祁墨机会，他猛地抬腿踢飞了持注射器的人，同时挣脱钳制。混战中，陆渊的轮椅急速后退，撞到了墙上的控制面板。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伴随着机械女声的警告：“自毁程序启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T-minus 10分钟。“

“疯子！“蛇纹男怒吼，“你想毁了所有研究成果？“

陆渊大笑，声音癫狂：“宁可毁灭，也不让警察得到！蓝色计划永远不会结束！“

沈昭趁机冲到祁墨身边，帮他解开剩余束缚。他的额头新增了一道伤口，鲜血流进眼睛，但神志还算清醒。

“资料...拿到了吗？“他气喘吁吁地问。

沈昭点头，扶他起来：“自毁程序启动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陆渊的轮椅却拦在了门口：“太迟了，警官们。你们将和这个岛一起沉入海底，就像七年前那艘载着孔教授的船一样。“

祁墨的身体猛地僵直：“你...杀了我父亲？“

“他背叛了我们！“陆渊尖叫道，“他发现了声纹武器的潜力，却想毁掉研究！L大人永远不会原谅这种背叛！“

“L大人是谁？“沈昭厉声问，同时暗中将U盘塞进祁墨口袋。

陆渊只是诡异地微笑：“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在地狱。“

蛇纹男突然拔枪射向陆渊的轮椅：“闭嘴吧老疯子！我们要撤了！“子弹击中轮椅的电源，火花四溅中，陆渊尖叫着倒向一旁。

沈昭趁机开枪击中蛇纹男的肩膀，其余人四散逃窜。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机械女声开始倒计时：“T-minus 7分钟。“

“走！“祁墨抓起沈昭的手，冲向紧急出口。走廊里已经弥漫着烟雾，天花板不时有碎片砸落。他们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

终于看到出口时，一道横梁突然砸下，祁墨猛地推开沈昭，自己却被砸中后背。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溢出。

“祁墨！“沈昭想冲过去，却被又一波爆炸逼退。

“走！“祁墨艰难地掏出U盘扔给她，“把证据带出去...求你了...“

沈昭没有接U盘。她冒着坠落的火花和碎片冲到他身边，用尽全力抬起横梁的一角：“我不会丢下你！起来！“

祁墨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然后咬牙爬了出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冲出建筑，身后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岛上的树木已经开始燃烧，浓烟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他们拼命跑向码头，却发现那艘汽艇已经不见踪影，而他们的小船正在燃烧。

“完了...“沈昭绝望地看着火势蔓延的小船。

祁墨却指向远处的海面：“看！“

一艘海警巡逻艇正破浪而来，警灯在雨幕中闪烁。沈昭立刻掏出信号枪，向天空发射了最后一枚信号弹。

巡逻艇很快发现了他们，放下救生艇。当两人终于被拉上甲板时，诺亚岛的主建筑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彻底坍塌，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海域。

“你们没事吧？“海警递来毛毯，“接到匿名报警说这里有非法实验活动...“

沈昭裹紧毛毯，看向祁墨。他的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明亮，正凝视着逐渐沉入火海的岛屿。

“我父亲...不是叛徒。“他轻声说，更像是在告诉自己，“他试图阻止他们。“

沈昭握住他的手，发现冰冷得可怕：“我们需要立刻送他去医院！“

巡逻艇全速驶离诺亚岛。在医务室里，医生为祁墨处理伤口时，沈昭终于查看了U盘里的内容。除了孔教授的研究笔记，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声纹武器真相“。

视频文件打开后，屏幕上出现一个憔悴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面容与祁墨有七分相似。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视频中的孔教授声音沙哑，“'蓝色计划'表面是声带修复研究，实际上是开发声纹控制武器。L集团计划用它来操控特定目标...包括政府要员和商业领袖。“

视频切换到一个实验室场景，几个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受试者正对特定频率的声音产生剧烈反应，有的甚至开始自残。

“陆渊兄弟负责收集优质声带样本，通过神经重组技术提取'完美声纹'。我的团队发现这种技术可以远程操控植入特定记忆的人...就像按下开关一样简单。“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一份名单——与沈昭在控制台看到的类似，但多了“控制优先级“一栏。一些名字旁边标注着“已植入“，包括几位知名政客和企业家。

“我销毁了大部分样本，但他们不会放过我。祁墨，琳琳...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请小心L。他无处不在...“

视频到此中断。沈昭看向病床上的祁墨，发现他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你知道了。“他声音嘶哑，“我父亲发现了真相，因此被杀。琳琳偶然看到那份名单...所以他们灭了口。“

沈昭坐到他身边：“这个L...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祁墨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暂停的画面一角——那里隐约拍到了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只露出一只戴着独特戒指的手。

“我见过那枚戒指。“祁墨说，“在陈局的办公室里。“

沈昭倒吸一口冷气。陈局——市警察局局长，他们的顶头上司。

“所以整个系统都被渗透了...“她喃喃道。

祁墨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沈昭，你必须小心。如果L知道我们掌握了这些...“

“我们会一起面对。“沈昭坚定地回握，“不再是独自一人了，记得吗？“

祁墨的眼神软化下来，他轻轻抬起手，拂去沈昭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痕：“我不能再次失去你。“

这简单的七个字，在爆炸余波未平的深夜里，比任何告白都更有分量。沈昭俯身，额头轻轻抵住他的：“你不会。“

窗外，诺亚岛的最后一点轮廓沉入海中，而朝阳的第一缕金光刺破了云层。他们手中有证据，有彼此，还有太多未解的谜团。但此刻，在这艘驶向未知的小船上，至少他们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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