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边关血梅绽
黎明前的北疆，寒意彻骨。昨夜的屠杀仿佛是一场噩梦，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和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李无咎，那是真实发生的一切。残破的村庄，横七竖八的尸体，凝固的血液在黄土地上蜿蜒，如同丑陋的血色枝桠。一切都静了下来，除了风吹过废墟时发出的呜咽声，像是在为死去的亡魂哭泣。
李无咎站在村口，手中的残虹刀紧紧握着。刀身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红色，隐约还能看到昨夜浮现的北斗纹路。那股狂暴的力量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幽冥教徒留下的伤痕，更是“修罗态”反噬的代价。
他的眼睛依然有些泛红，那是尚未完全消退的杀意残留。脑海中混乱不堪，昨夜的画面碎片般闪回——惨叫声、血光、扭曲的面孔，以及他手中残刀撕裂敌人的情景。那些瞬间的癫狂，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惧。他知道，昨夜的他并非完全是自己。那股力量，如同一头沉睡在他体内的凶兽，被血腥唤醒，又在平静后重新潜伏。
药王谷弟子薛慕白，不，他自称薛简，在村中小心翼翼地查看生还者的情况。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悲悯和无奈。他试图用所学的医术救治受伤的村民，但在这等惨状面前，他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你……你没事吧？”薛简走到李无咎身边，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紧绷的身体，有些迟疑地问道。
李无咎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村子中央的一棵老树。那是一棵古老的榆树，此刻树干上溅满了鲜血，像是开出了诡异的血色花朵。在这荒凉的边关，本没有任何花朵能够在这严酷的环境下绽放，唯有这残酷的血梅，在杀戮的滋养下“盛开”。边关血梅绽，这个词汇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带着一种莫名的宿命感。这血色，仿佛是他身上“七杀命格”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第一个印记。
薛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棵血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李无咎身上隐藏着秘密，昨夜那可怕的力量让他心悸。但他同时也看到了李无咎眼中的痛苦和挣扎，那并非纯粹的嗜血，而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爆发。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薛简轻声说道，“幽冥教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也不安全了。”
李无咎默然点头。他知道薛简说得对，幽冥教徒迟早会回来，他们也不会放过他这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弄清楚自己身上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以及残虹刀为何会显现出那样的纹路。他隐约感觉到，这把断刀，他的身世，以及昨夜天空中坠落的破军星，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然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这个被血腥染红的村庄。薛简带着药王谷独有的草药气味，李无咎则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金属的气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晨风中混合，预示着一段奇异的旅程即将开始。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薛简时不时地观察着李无咎，他发现李无咎的神情依然紧绷，瞳孔中的血色虽然淡去，但眼神中却多了一分警惕和对未知力量的抗拒。他知道，昨夜的经历对李无咎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你昨晚……那种力量……”薛简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无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复杂，有困惑，有恐惧，也有隐藏极深的愤怒。“我不知道。”他沙哑地回答道，“它突然出现，像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被打开了。”
薛简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李无咎。“这是我药王谷的清心丹，可以帮助你平复心绪，抑制体内的躁动。你身上的力量……很特殊，也很危险。一定要小心驾驭。”
李无咎接过瓷瓶，没有拒绝。他感觉到薛简的善意，虽然他们相识不过一夜，但在这种绝境之下，一点善意都显得弥足珍贵。他服下一粒清心丹，一股清凉的气息流遍全身，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幽冥教为何追杀你？”李无咎反问道。
薛简的脸色黯然了几分。“是因为‘长生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长生丹是我师父薛慕白多年研制的禁药，传说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死。但它并不完善，副作用极大，甚至可能导致服用者异化。幽冥教盯上了长生丹的配方和材料，特别是南海鲛人泪和昆仑雪蟾蜕，他们似乎想用它来达到某种目的。”
李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对幽冥教的残忍已经深有体会，如果这种禁药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想起了村子里死去的无辜村民，他们只是恰好被卷入了这场纷争，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你师父呢？”
“师父他……”薛简的神情更加痛苦，“师父他一直在研究长生丹，但他并非为了私欲。他是为了救他的妻子，我的师娘。师娘身患重病，只有长生丹才能延续她的生命。可研究进展缓慢，师娘的病情越来越重。师父他……他可能为了加速研究，做了一些……违背伦理的事情。”薛简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因此与他起了争执，然后带着部分配方和材料逃了出来，想要另寻他法完善长生丹，或者找到其他能够救师娘的药。”
李无咎没有评价薛慕白的做法，他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对人性的复杂和选择的无奈有着更深的理解。为了自己珍视的人，做出一些极端的选择，他似乎能够理解。
“幽冥教知道你带走了什么？”
“他们知道我带走了部分核心配方和少量材料。”薛简说道，“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代价地追杀我。他们也知道我师父的困境，也许想以此要挟师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赶路。北疆的地形复杂，黄沙漫天，辨认方向十分困难。李无咎凭借着在边军中学到的经验，带领薛简向着南方行进。南方是中原，是九曜王朝的腹地，也是传说中龙脉所在的地方。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需要去那里，去寻找关于残虹刀和自己身世的答案。
在荒凉的戈壁上，他们遇到了第一波追兵。并非昨夜的幽冥教徒，而是一队身穿黑色劲装的武者，他们行动更加隐秘，武功也更为凌厉。
“是‘影子武者’！”薛简惊呼道，“他们是北漠狼庭培养的死士，精通伪装和渗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无咎心中一凛。北漠狼庭是九曜王朝北方的强敌，常年骚扰边境，他做边军时就曾与他们交手。但“影子武者”却是边军中流传的传说，据说他们是拓跋玄国师用诡异秘术培养出来的，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中原腹地，制造混乱。
这队“影子武者”显然是冲着薛简来的。他们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李无咎不得不再次拔出残虹刀，迎战这些神秘的敌人。
战斗在风沙中展开。李无咎的刀法依然带着野性，但在与幽冥教徒交手后，他似乎对力量的运用有了更深的体悟。他不再完全依赖那种无法控制的“修罗态”，而是努力在狂暴和冷静之间寻找平衡。
残虹刀在风沙中闪烁着暗红的光芒，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破空之声。李无咎的身体虽然疲惫，但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的动作依然迅速而准确。
一名“影子武者”冲到他近前，手中短刃泛着乌光，显然淬有剧毒。李无咎侧身避过，同时残虹刀向上撩起，直取对方咽喉。对方反应极快，身体向后扭曲，避开了要害，但右臂却被刀刃划伤。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被残虹刀划伤的伤口并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渗出一种暗绿色的液体，同时伤口边缘的皮肤迅速枯萎，如同被腐蚀一般。
“腐草化金戈！”薛简惊声道，“这是百越巫蛊的手段！‘影子武者’竟然与百越巫教勾结了！”
李无咎心中一沉。幽冥教、北漠狼庭、百越巫教，这些原本分散在九曜王朝四周的强大势力，竟然在暗中勾结。这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而他们，似乎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面对这些难缠的“影子武者”，李无咎和薛简陷入了苦战。薛简的药王谷医术虽然不俗，但在战斗中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只能尽量躲避，同时用一些药粉干扰敌人。
李无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残虹刀，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冰凉。他需要更强的力量，哪怕是那种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
他低吼一声，强行催动体内刚刚平静下来的那股躁动力量。瞳孔再次泛起血色，这一次比昨夜更加浓郁。他知道，他又一次进入了“修罗态”。
在极致的愤怒和杀意驱动下，李无咎的速度和力量瞬间提升到了顶点。他挥舞着残虹刀，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血色的残影，在“影子武者”中穿梭。刀光闪烁，带起一阵阵血雾。
“影子武者”们面对进入“修罗态”的李无咎，露出了惊骇之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力量，这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武学境界，更像是一种来自炼狱的杀戮本能。
残虹刀疯狂地挥舞着，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刀身上的北斗纹路再次亮起，与李无咎血红的瞳孔遥相呼应。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脑海中只剩下杀戮这一个念头。
终于，“影子武者”们被彻底击溃，死伤殆尽。李无咎站在原地，手中的残虹刀斜指地面，刀尖滴落着暗绿色的毒血。他的呼吸急促，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薛简冲上前扶住他，脸上充满了担忧。“李无咎！你怎么样？快收敛心神！”
李无咎勉强收起“修罗态”，瞳孔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但眼中却多了一份深深的疲惫和空洞。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看到空中有一团血色的梅花在绽放，美丽而又诡异。
他再次被体内的力量反噬了。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洞穴里，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皮袄。薛简正守在火堆旁，用一种不知名的草药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你醒了。”薛简看到他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你身体很虚弱，‘修罗态’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这种力量……你必须找到控制它的方法，否则迟早会被它吞噬。”
李无咎沉默地看着洞穴顶部的岩石，脑海中依然回荡着那些混乱的画面。他感觉到，自己离那些血腥的记忆越来越近，也离那个可怕的力量越来越近。
“你知道‘七杀命格’吗？”李无咎突然问道。
薛简的手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李无咎，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七杀命格？那只是传说中的凶星命格，身负此命者，注定一生杀戮，孤独终老……”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身上是七杀命格？”
李无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手中的残虹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七杀命格，但他知道，自己身上确实隐藏着某种与杀戮有关的力量，而且与这把断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简看着他，神情复杂。他是一个药王谷弟子，向来远离江湖纷争，如今却被卷入了幽冥教和北漠狼庭的阴谋中，还遇到了一个身负传说中凶星命格的少年。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七杀现，龙脉乱……”薛简低声重复着古老的预言。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李无咎个人的命运，也许也是整个九曜王朝的命运。
洞穴外，风沙呼啸，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阳光穿过洞口，照亮了洞壁上的纹路。那些纹路，竟然与李无咎残虹刀上的北斗纹路有几分相似。
李无咎看着那些纹路，心中再次泛起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必须去南方，去寻找关于龙脉图的秘密，去寻找关于自己身世的答案。也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控制体内可怕力量的方法，才能在这乱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薛简，这个心地善良的药王谷弟子，也注定要与他一同踏上这段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旅程。边关的血梅已经绽放，预示着杀戮的开端。星陨边城，只是这场浩劫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