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X:智启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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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街漫步,岁月拾遗

喧闹的人声和车铃声在身后渐渐远去,王磊咋咋乎乎的声音也消失在了下一个拐角。他大概是真冲着食堂那可能存在的红烧肉飞奔而去了。陆扬独自一人站在岔路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空气中那股混杂着煤烟、尘土和隐约饭菜香气的味道,无比真实,又无比遥远。

终于清净了。

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像一尊雕像般,静静地站了几秒钟。五十年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后的海滩,散落在他意识的各个角落。而此刻,脚下这条通往“家”的路,既是那片海滩上最熟悉的一块礁石,又因为时间的冲刷而显得全然陌生。

他迈开脚步,刻意放慢了速度,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重新审视着这条承载了他整个少年时代记忆的街道——江城,解放路。

“永久、凤凰……”他的目光掠过街边停放的几辆自行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前世他省吃俭用大半年,才终于在工作后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二手永久牌自行车,那份喜悦,至今想来依旧清晰。而现在,这些在未来会被电动车、汽车彻底取代的“老古董”,却是这个时代最主流、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是无数家庭的骄傲。

“启智,”他在心底轻唤,“调取一下1986年江城地区一辆全新永久牌PA-18型自行车的官方售价和大致的购买难度。”

【数据检索中……1986年江城市,永久牌PA-18型自行车官方指导价约为180元人民币左右。购买除需要足额人民币外,通常还需要‘自行车票’。自行车票属于紧俏票证,普通工人家庭获取难度较高,部分单位会作为福利发放或需要排队申领。黑市价格浮动较大,全套(车+票)可能溢价30%-50%甚至更高。】

一百八十块……还需要票。陆扬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记得父亲陆卫国当时的月工资好像还不到一百块,母亲赵淑兰在街道工厂的收入更是微薄。一辆自行车,对于他们家而言,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别提那张比钱还难搞到的票了。前世,直到他上大学离家,家里也没能添置这样一辆“大件”。

他继续往前走,目光从自行车移到了街道两旁的店铺。

左手边是一家国营百货商店,典型的苏式建筑风格,厚重的水泥门楣上,“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斑驳。透过积着灰尘的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昏黄的灯光下,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表情略显淡漠的售货员,正站在高高的木质柜台后面。柜台里的商品摆放得稀稀拉拉,几匹花色过时的布料,几个搪瓷脸盆,几双解放鞋……一切都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味道。

陆扬的目光在橱窗里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了百货商店斜对面。

那里,一个用几根竹竿和油布搭起的简陋摊位显得格外扎眼。摊主是个戴着套袖的中年妇女,正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摊位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发卡、廉价的玻璃丝袜子、还有成卷的松紧带、各色纽扣等针头线脑。虽然东西简陋,但围观和购买的人却明显比对面的国营商店要多。

“看看嘞!瞧瞧嘞!南方来的最新款式!发卡五毛一个,袜子一块一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妇女的吆喝声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时代的对比。陆扬心中暗道。一边是墨守成规、效率低下的国营体系,一边是野蛮生长、却充满生命力的新兴个体经济。冰与火,正在这条街道上无声地交织、碰撞。

“启不定哪天,这家百货商店就得关门大吉了。”陆扬几乎可以预见到几年后的景象,“而这个不起眼的小摊,或许就是未来某个服装批发帝国的第一块砖。”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暂时压下。想得再远,也得从脚下开始。

“启智,刚才那个摊位上卖的玻璃丝袜子,记录一下价格和大致的进货渠道可能性。还有,查询一下江城地区关于个体经营的最新政策,特别是对外来务工人员的限制。”

【信息已记录:玻璃丝袜子,零售价约1元/双。根据1986年时代背景推断,货源可能来自南方沿海城市(如温州、广州)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通过长途贩运或邮寄方式进入内地。关于个体经营政策:1984年《国务院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已发布,允许和鼓励个体经济发展,但各地执行细则不同。江城作为中部省会城市,对外来人口从事个体经营可能存在一定的登记、管理限制,具体需进一步查询地方性文件或通过实际观察了解。】

行人的穿着印证了启智之前的扫描。蓝、灰、绿是绝对的主色调,的确良、卡其布、劳动布是最常见的面料。款式单调,几乎看不到什么个性化的表达。但所有人的衣服,无论新旧,都洗得干干净净,熨帖整齐。这是一种属于那个年代的,物质贫乏下的体面和自尊。

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大爷,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用草绳捆着两颗大白菜,慢悠悠地从他身边经过,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看到几个刚下班的年轻女工,穿着蓝色工装,叽叽喳喳地结伴而行,讨论着晚上要看的电视剧《渴望》,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他看到一个男人,蹲在修鞋摊前,小心翼翼地脱下脚上那双鞋底快要磨穿的皮鞋,递给鞋匠,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他看到一对年轻的父母,领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一家照相馆的橱窗前,小女孩指着里面一张放大的黑白全家福照片,奶声奶气地说着什么,父母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些面孔,大多是陌生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他们的眼神普遍清澈、质朴,没有后世那种被信息洪流冲刷后的疲惫和焦虑。他们或许对未来感到迷茫,但眼神深处,大多都藏着一份对生活改善的憧憬和努力向前的韧劲。

这就是构成那个时代的底色。简单,纯粹,充满了向上的力量。

陆扬的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感慨,也有一丝……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知道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命运轨迹很可能会在时代的洪流中走向何方。这种全知视角,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也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

“启智,刚才那家照相馆,‘青春照相馆’,我有点印象。前世它是不是后来搬迁了?大概什么时候?”

【数据检索……‘青春照相馆’,位于解放路中段,为江城市老牌国营照相馆。根据历史数据碎片推断,该照相馆在90年代初国企改制浪潮中经营困难,大约于1993年至1994年间停业或搬迁,原址后被改造为服装店。】

果然消失了……陆扬轻轻叹了口气。多少记忆中的地标,就这样在时代变迁中湮灭无闻。时不我待啊!这种紧迫感如同鞭子,轻轻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了。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尽快积累原始资本,拥有改变自己和家庭命运的力量。否则,无论是这家照相馆,还是他记忆中其他的遗憾,都将再次上演。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街道两旁的建筑开始变得低矮、陈旧。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煤烟和油烟味更加浓郁了。

他闻到了邻居家王阿姨炖肉的香味,听到了巷口小卖部里传出的模糊的收音机广播声,还看到了几个放学早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闹,用粉笔在地上画着“跳房子”的格子。

一切都和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家”的轮廓渐渐重合。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巷口。

眼前是一栋典型的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苏式红砖居民楼,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深浅不一的砖块。二楼和三楼的阳台大多被住户用木板或铁皮封了起来,堆放着各种杂物,晾晒的衣服像一面面彩色的旗帜,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这就是他阔别了三十多年的家。或者说,是承载了他少年时代所有喜怒哀乐,以及成年后诸多遗憾源头的那个物理空间。

他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几分。

里面,有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父母。前世,因为高考失利和之后的一蹶不振,他与他们的关系充满了隔阂与争吵,直到他们老去,他都没能真正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这份愧疚,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里。

今生,他回来了。带着一个五十岁的灵魂,和一个来自未来的超级AI。他有机会,也有能力去弥补这一切。

但是,该如何面对他们?如何解释自己身上即将发生的,或者说已经开始发生的巨大变化?如何修复那段早已冰封的关系?

陆扬站在巷口,久久没有移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红砖墙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启智,确认当前时间。”

【北京时间,1986年9月X日,下午5点48分。】

快到晚饭时间了。

无论前路有多少挑战,家,总是要回的。这一世,他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让这个家,彻底告别过去的阴霾,迎来真正的温暖和希望。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校服衣领,挺直了脊背,迈开脚步,朝着那栋红砖小楼,朝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过去。

巷子不长,但陆扬却感觉自己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