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暮光之城？
洛赛伊瑙是一座“时空之城”。
城市保留着各个时期的风情，红砖白窗的维多利亚建筑尽显规整和优雅，贝壳、珍珠点缀的洛可可装潢营造油画的氛围。
最负盛名的是哥特式钟楼，高耸的尖塔线条直刺苍穹，彩绘玻璃拼接成玫瑰形状，白猫眼石钟盘熠熠生辉似圆月普照。
顾辰刚走出火车站，整点报时的钟声响彻全城，他遥遥看见矗立在城市中央的钟楼。
夏唯看了眼手机，说道：“十二点整。”
一星期前，奥斯尼亚进入戒严状态，顾辰和夏唯能够顺利入境，当然是特调局暗中运作的结果。
奥斯尼亚虽然不是联盟成员，但却是联盟的友好建交国，多年前将中文纳入了基础教育课程。
因为历史遗留和文化隔阂，奥斯尼亚多次拒绝加入联盟，理由是他们有独特的治理方式，以及不能与世界共享的秘密。
异虫威胁暴露后，联盟对非成员国发出警示，表示愿意提供医疗帮助，必要时刻也会支援武器。
奥斯尼亚再一次拒绝了。
“奥斯尼亚是一个民风剽悍的国家，不禁枪，也不禁猎。同时也是个传统的国度，有一些外人无法理解的全民性习俗，你们要入乡随俗哦。”
耳机里是慕涵的叮嘱，她负责指挥和辅助。
秉着回避原则，孟斯理不直接参与行动，但他仍是小队的预备队员。
因为夏唯和孟斯理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他们的超凡能力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打出组合技。
至于是什么神乎其神的技能，前天晚上大家都喝高了，一个说不清一个听不清。
不过，那晚的团建还是有些实际作用的，大家在清醒的状态下讨论了行动的细节。
顾辰和夏唯扮演的身份是实地采编的记者，这个身份在特殊时期入境也不会被怀疑，还意味着他们可以东挨西问地满城乱窜。
“你们的第一站是金蔷薇旅馆，一间历史悠久的酒店，先办理入住，再打听情况吧。”慕涵说。
一星期前，特调局联系上关宝琛的时候，他吞吞吐吐地说自己住在金蔷薇旅馆，还需要几天时间完成考察工作的收尾，希望特调局的人今日午后两点整在旅馆和他碰头。
昨天晚上，慕涵联系关宝琛确认行程，他的手机却始终无法接通。
慕涵又黑进洛赛伊瑙的住宿登记系统，发现关宝琛确实在上个月初入住了金蔷薇旅馆，且至今未办理退房手续。
她又查看了关宝琛的账户，发现自从上月的十五日之后，他在奥斯尼亚境内再没有过任何消费。
得知这个消息后，夏唯给出务实的建议：“那就不要管他了，重新再找个专家呗，失踪案移交给联盟警察去对接吧。”
顾辰附议。
正忙于超凡者集结计划的贺行舟抽空回电，强调关宝琛在符文研究领域的稀缺性，他不仅能用现代汉语翻译符文的单个含义，还能解读一些晦涩、抽象的符文咒语。
顾辰有那么一瞬间萌发了上交李帆笔记的想法，冷静下来还是想想便罢了，一年级小学生的日常碎碎念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不值当冒着暴露巫师血统的风险。
总而言之，局长发话了，顾辰和夏唯自然要绝对服从。
二人抵达金蔷薇旅馆，是栋颇有年头的巴洛克建筑，蓝墙粉柱，金色雕花。
前台是个红头发白皮肤的姑娘，脸颊有小一片咖啡色的雀斑。
看到东方来客，她双眸一亮，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你们好，欢迎，光临。”
“你好。”夏唯尽量放慢语速，“我们需要两间单人房，现金支付，可以吗？”
“可以，稍等。”前台姑娘开始办理入住手续。
她拉开抽屉翻找什么东西，顾辰注意到抽屉里有把手枪。
收银台备枪很正常，可要是人人持枪就不那么正常了。
顾辰不露痕迹地观察行人，每个从他身旁走过的人，无论是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是年迈龙钟的老者，腰上都别着手枪。
哪怕是身穿洋裙的纤瘦女人，顾辰也从女士手提包的布面看见了手枪的轮廓。
奥斯尼亚没有战事，所谓的内部动乱也早已平息，这种草木皆兵的全民持枪状态，不得不教人生疑。
“钥匙，早餐券，入住愉快。”前台姑娘把一应物品递给夏唯。
“谢谢。”夏唯微笑着伸手去接。
姑娘却没有第一时间松手，而是借此机会靠近夏唯，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日落，不可以出门，日出，才可以。”
夏唯理解为宵禁的意思，点头道：“明白了，谢谢提醒。”
她把钥匙递给顾辰，二人按照上面标记的房间号，走楼梯上到二楼，两个房间就在对门。
“休整一下，十分钟后楼下大厅见。”夏唯说。
“最好带上手枪。”顾辰提醒。
“好。”
金蔷薇旅馆是复古的格调，房门是老式的铁锁，门上有十字架的木质装饰。
顾辰进到房间，清新简约的田园风格，床品到窗帘都是碎花。
他打开行李箱，取出手枪和刀。
武器是新款模块化手枪，枪管、机匣、枪托和自动机都可以任意组装更换，不同口径和功能的子弹也能任意切换，内置智能芯片会辅助瞄准和修正弹道。
顾辰另外申请了一柄唐横刀。
冷兵器早已被现代战场淘汰，但适用于对付建筑内的爬行类异虫，是无声杀伤和潜行暗杀不可或缺的利器。
唐刀的四种制式中，横刀最具代表性，长度适宜近身作战。
顾辰这柄刀是特意定制的，去掉环首，刀格细窄化处理，刀身线条更显刚直爽利，既有剑的凌冽，也有刀的霸道。
皮质刀柄处有一个钢印——圆圈里有个写意的“唐”字，这是盛唐工业的防伪标识，特调局大部分装备都定制于盛唐集团。
顾辰不确定有没有用刀的地方，但有备无患。
如果需要战斗的话，“灵兽感官”或“上帝之吻”的恢复将大有裨益。
距离他上一次死亡已经过去了五天，可他没有感受到身体的任何变化，感官机能依然是常人水平。
是触发点的问题吗？
顾辰还是不确定。
他暂时放弃纠结，带好手枪离开房间。
旅馆大厅的沙发上，夏唯和一个当地人相谈甚欢。
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衣着考究，须髯精致。
看见顾辰，夏唯起身介绍：“李帆，这是旅馆的老板，波雅尔先生。波雅尔先生，这是我的同事，李帆。”
“李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你看上去真年轻啊。”波雅尔热情地握住顾辰的手，中文口音还挺标准。
“你好，我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顾辰说。
“用中国话说，真是青年才俊呐。快请坐。”波雅尔随即吩咐服务员端上咖啡。
夏唯和顾辰无声地交换眼神，开始为套话作铺垫。
夏唯首先发出夸赞：“波雅尔先生，你的中文真好，说得和母语者一样地道。”
“年轻的时候有幸到东海市访学过，那个时候联盟刚成立不久，世界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当然，现在也不错啦。”波雅尔说得很委婉，还不忘再秀一下成语。
“我家就在东海，波雅尔先生下次来华一定要联系我呀，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淮扬菜。”夏唯笑意吟吟。
“夏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波雅尔被哄得很高兴，“方便问一下，二位记者此行是要做什么采访吗？”
顾辰念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您应该知道，联盟最近陷入了一些棘手的麻烦，世界各地都面临着相同的威胁。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了解特殊时期非联盟国的情况，为可能到来的灾难做足前置功课。”
很官方的回答，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波雅尔的表情凝重起来，“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顾辰顺势问道：“我们也很意外，不知道贵地的戒严是不是受此影响？”
“这个嘛，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波雅尔搓起手，“你们不需要太担心，只要天黑以后好好待在房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眼看波雅尔也打起马虎眼来了，顾辰递给夏唯一个眼色，暗示她换个问法。
夏唯会意，笑道：“波雅尔先生，我们是想找华人聚集的地方做个小采访，不知道会不会违反戒严的规定？”
“很遗憾要让你们失望了，奥斯尼亚都没有唐人街，我们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但是不接受定居和长期居住，三个月是最大的宽限了。”波雅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是我们的事前了解不够充分了。难怪一路来都没看见什么东方人，该不会洛赛伊瑙只有我们两个华人吧，我们成为奥斯尼亚的大熊猫啦。”
夏唯说完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营造一种傻呵呵随口玩笑的氛围。
波雅尔却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差点把他给忘了。”
顾辰和夏唯警觉。
夏唯佯作不经意的顺嘴一问：“谁啊？”
“一位华人教授，一个多月以前下榻旅馆，没过几天人就不见了，行李也没完全带走，他可是一次性付了两个月的房费呢。”波雅尔说。
“您没有报警吗？”顾辰问。
“本来有这个打算，可是不久前我在暮光酒吧碰见他了，他说自己借住在一位友人家中，应该还会再回到旅馆，拜托我帮他保存行李。现在又过去了那么多天，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波雅尔觉得有些难办地挠了挠头。
顾辰和夏唯再次相视一眼，新的线索出现了。
据波雅尔的描述，他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顾辰没有抓着关宝琛的行踪不放，而是关注新线索：“酒吧？不是说天黑以后不能出门吗？”
“所以叫做‘暮光’嘛，当落日的光辉照进酒吧，人们就该散场回家了。”波雅尔说。
夏唯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说道：
“好浪漫的地方啊，谢谢你的告知，波雅尔先生。李帆，戴上相机和纸笔，我们去采风吧。”
暮光酒吧在三个街区以外，二人选择步行前往，以便途中规划下一步行动。
洛赛伊瑙的东亚面孔并不常见，酒吧老板应该会对长得像小熊猫的华人老头儿有些印象，但是否能探听到更多的信息尚未可知。
耳机里慕涵传回最新的调查消息：“我询问过关教授的家人了，他们从未听关教授说过在奥斯尼亚有熟识的朋友。”
“关教授真是有够奇怪的，既然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敢一个人出发呢？即使没有团队，也该带上学生或是助理吧。”夏唯纳闷。
“这个我也调查了，学校方面回应，关教授对学生们有种别样的严苛，曾经有个学生想要对符文记载的内容进行实操，被他斥责为学术不端、走火入魔，强行把那位学生给开除了。自那以后，他再也不带学生了。”慕涵回答。
“有这么搞学术的吗？关教授真是个顽固的老学究呢。”夏唯说。
顾辰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关教授是为考察而来，知道具体的调研内容，对查找他的下落应该有帮助。”
“他的家人和校方已经在整理资料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慕涵说。
顾辰和夏唯刚好抵达暮光酒吧。
推开茶色的玻璃门，酒吧里的客人三三两两，向黑发黑瞳的东方面容投来好奇的打量。
胡桃木吧台有岁月沉淀的厚实光泽，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擦拭酒杯，她有一头金色海藻般的长发，暗紫色口红与黑曜石唇钉相得益彰。
她对两位东方人的到来也有惊讶之色，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打趣道：“洛赛伊瑙不是好地方对蜜月。”
夏唯的脸颊飞上两抹诡异的霞粉色，“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
顾辰在吧台坐下，问道：“那洛赛伊瑙是好地方对喝酒吗？”
“如果你喜欢喝酒在白天。”金发酒保笑。
“给我的同事一杯低度数的果味酒。”顾辰说，“给我一杯你最拿手的。”
“那你要辣到了。”金发酒保浮夸地用手扇着嘴巴，发出“嘶哈嘶哈”的声音。
“我敢打赌，一定又辣又甜。”顾辰说。
金发酒保扔来一个棉花糖拉丝的眼神，转身面对酒柜墙挑选基酒。
夏唯用微妙的眼神上下扫视顾辰，“人不可貌相啊，你还会撩姐姐呢？你才多大啊。”
“十九，你刚给我过完生日。”顾辰老实回答。
“你上哪儿学的？是不是成天泡酒吧？”夏唯审问。
“是邻居大妈教我的。”顾辰还是老实回答。
这个大妈就是索菲亚，她是年轻一代守卫军的情感向导，致力于让每一个被当做武器的少男少女，在朝不保夕的兵荒马乱之余，能从偶尔的派对上找回点活人该有的气息。
对此毫不知情的夏唯只觉大受震撼：“大妈？行，李帆，你有种。”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
骤起一声枪响，玻璃哗嚓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