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誓竹简
三途川的浪声在黑暗中发出呜咽，黏稠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月见宥子！”
韩终的颅骨咔哒作响，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腐烂的下颌拖拽着暗红筋络，像是被蛆虫蛀空的提线木偶。
“一千年前你逃出三途川，如今竟敢带着活人回来……”“他的喉骨摩擦出砂砾般嘶哑的声线。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这个原则不仅适用于电视剧，也适合现实生活。
隐藏幕后多年，绞尽脑汁设局，计谋得逞后自然会按耐不住兴奋，对上当受骗者大说特说。
“韩终，当年徐福把你炼化为镇守冥河的丧尸时，可没说过不准谁自救！”
宥子一脚踏碎韩终的头盖骨，腐臭脑浆溅在林晃司脸上。
他踉跄后退，却被宥子的指甲掐住喉管：“听好了小狗，“她指尖陷进他突突跳动的动脉，“活人的血在冥府可是会招来好东西的。“
“……”
韩终的残魂在虚空中凝结成獠牙鬼相，三途川浊浪突然沸腾起来，“你就算把我超度，你也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就那么乐意为徐福镇守曰本吗？这里本就不是你的故乡！”
“宥子！”韩终的尸身充足完毕，他操控着，绳捆向棺椁，“也不是你的故乡！你这个无根之人！”
月见宥子闻言，不禁轻笑，“你难道忘记了，我本来就不是人，也不遵守天地轮回之道！”
“你以为徐福留你镇守三途川是信任？！”
“要不然他留你在这里干嘛？”
三途川的浊浪在宥子的脚边凝结成冰，她反手甩出七枚铜钱，燃烧的符咒在空中织成金网，鬼相在惨叫中化作黑烟。
她突然将林晃司按进棺椁附近那儿喷涌的暗金液体中，剧痛让的身体弓成濒死的虾，无数亡灵记忆顺着液体钻进毛孔。
他感觉到自己锁骨那儿的月纹正在燃烧，皮肉下渗出细密的血珠。
那些液体正在重组他被亡灵啃噬的魂魄，每一滴都裹挟着来自千年前的古老记忆碎片。
“看清楚了？”
宥子贴着林晃司的耳垂低语着，她衬衣下锁骨那儿的月纹诡异地闪烁着，“这池子里泡着的，可是我的真身。“
暗金液体突然翻涌成无数鬼手，将林晃司拖向池底青铜棺。透过浑浊的水面，他看见棺中躺着一名少女，与宥子面容别无二致。
只是，她的心口是一个黑骷髅。
……
蓬莱仙岛的雾气中，扎双螺髻的少女赤足追着彩蝶。
“宥子！”
幻象中，一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站在海滩边，面容慈祥，他冲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招手。
女孩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中年男子的怀里。
“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从蓬莱启程，去为陛下寻找仙丹。也许下次回到蓬莱……”中年男子笑了起来，“不，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想知道蓬莱的神仙家到底长什么样子！据说仙人们都特别漂亮！”
……
“先生，她们都还是孩子……”
少女跪在了中年男子的脚边，尽管离开蓬莱多年，他的样貌似乎永远停留在了中年。
“让开！必须用童女血温养仙丹，否则我们都得死！”
白须方士呵斥的声音震得蜡烛摇晃，他拽走了匍匐在中年男子脚边的少女。少女紧握着偷藏的匕首，寒光闪过，白须方士的血珠溅在中年男子道袍上的仙鹤纹上。
紧接着，少女将染血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鲜血四溅。
“如果要献祭，那就让我代替她们吧！”
“不！宥子！”
中年男子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抱住了少女的尸身。
……
“元胎上真，双景二玄，右抱七魄，左抱三魂，念我神明！与形常存。”
中年男子祭出一条魂魄，虚空中，半透明的魂魄与一颗彩石相互融合。
“宥子，回来吧……”
彩石逐渐变得轻盈，最终落在地面上，巴掌大的彩石在金光中一寸寸变大，最终化作了一只小人。
“我是谁……”
良久，小人才开口说话。
“你的名字叫做月见宥子。”
……
“我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长大成人的宥子眼神多了几分凌冽。
“镇守黄泉是你的命数。”
中年男人已是油灯残烛之年，他盘腿而坐，神情肃穆，枯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三途川的裂缝若是继续扩大……”
“命数？”宥子轻笑，“先生当年默许我献祭炼丹时，可没有提过命数。”
“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还有阴阳道术，都是残缺的。人间与冥界一旦重叠，会给两界造成混乱……”
“可是先生，我的命已经被你用过一次了。”宥子紧紧咬着下唇，“为何我不能轮回……”
“长生不老既是你的幸事，也是你曾经自毁肉身的惩罚……”
……
林晃司在剧痛中看清了真相，所谓血誓竹简，是徐福弥留之际为了逼迫宥子镇守黄泉强制剥离她的脊骨制成的契约书！
而青铜棺里泡着的，正是她的真身！
“现在明白了吗？”
宥子贴着他耳畔低语，溃烂的月纹在暗金池水中蛇行游走，转瞬凝成血色新痂，“青铜棺材里泡着的是我的真身，也是你的命契。”
“每至初一，三途川的怨气便会啃食这具真身。”
宥子的瞳孔映着池底幽光，，“若寻不回血誓竹简……“
她忽然拽着锁链将林晃司拖近，鼻尖几乎相触，“百年后，你我魂魄便会彻底消失。”
三途川的怨气如附骨之疽，迫使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回到青铜棺为自己续命。
唯有巡回血誓竹简，她才能够使让自己的真身完全挣脱这千年枷锁。
为了离开三途川，宥子宁愿实力大打折扣甚至丢掉自己的真身！每过一段时日，宥子就必须进入三途川为自己续命。
林晃司事到如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所有的话到嘴边仅仅化作叹气。要是月见宥子死了，他也必死无疑。
良久，他才徐徐开口道：“原来你真是个石女。”
此时，冥河上空突然传来圣骸布的灼烧声。
黑袍传教士的逆十字阵竟撕裂三途川结界，圣经文字如烙铁般砸向棺椁。
“异端！”
圣骸布裹住宥子左臂，可是对宥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你们上帝的子民，原来也是偷奸耍滑之辈！”
宥子嗤笑一声，拽着林晃司的脊椎锁链纵身跃起，冥河化作阶梯铺向黑暗深处。
“林晃司，想要活下去的话，我们得去阴阳寮算账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血誓竹简就在他们的手里。”
徐福创造了阴阳寮如此庞大的存在，却与西洋人串通一气，与月见宥子反目成仇，真是讽刺不已。
月见宥子拽着林晃司回到了三途川彼岸岛，虽然刚才发生了一些骚乱，三途川波涛汹涌，可是拍卖会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会场里那些阴阳寮的阴阳师们却没了踪影。
“跑得真快。”
林晃司身上的水气全部蒸发，他没找到自己口袋里的香烟，于是夺走了月见宥子的皮包，找到了火柴和香烟。
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林晃司对月见宥子态度如此粗暴，可想到这位新任人类经理要不了多久也会死在宥子的手里，不禁递来了同情的眼神。
在三途川走了一遭还能够活下来的人，要么心理强大，要么身体素质过硬。
黄泉当铺的暗卫们已记不清上一次跌入三途川中的人类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晃司和黑袍传教士应该是近两三百年来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