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道不同
怀蒲芋站在马路边等绿灯亮,没有看见右侧红色轿车从远处驶来。
碧蓝天空下,路灯灯光照着她的头发,细细的发丝,黄澄澄。
杨霭徊看见她想要靠在灯杆,但似乎担心有污垢,就没靠,而是望着天空,一弯纤月。
怀蒲芋担心弄脏衣服,也担心自己靠上去灯杆可能真就倒了,所以才站着。她喜欢把双腿摆在前面靠在墙面、树桩。
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杨霭徊从来没想到孤单可以如此显现,就像一种纸上的字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露出来。
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样。怀蒲芋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衣服。
他在她面前停下,女生后退一步,湿红的眼睛盯着他开门下车。他猜她第一反应一定是跑。
怀蒲芋太震惊,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杨霭徊拿着两盒饭菜,问她:“你喜欢吃米还是面?”
“米。”难道要给我一份?她心里摇头。
怀蒲芋把盖浇饭递过去:“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拉面店,给你一份。”
他也是回族?不一定。怀蒲芋一边想着拒绝的理由,一边又很为难,她不吃的话该多浪费食物,浪费他的好意,最后伸手接过来。吃一顿饭,是她想了两天的愿望。她会把钱转给他。
“谢谢!”她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停一下车。”杨霭徊把车停在车位,看到女生还在灯杆旁边就走过去:“我们去那边台阶坐着吃吧。”
她点头,整个人云里雾里。
怀蒲芋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打算撕一些铺在台阶,但他把饭盒袋子撕成两半,一半铺在台阶,一半递给她。
“谢谢。”
没有别的词了吗?杨霭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没事,快吃吧。”
茄子炒西红柿,还有辣椒!怀蒲芋很喜欢吃茄子,长的,圆的。菜汤流进米饭,非常好吃。
杨霭徊买饭的时候看见一个客人要的茄子盖浇饭雾气缭绕,鲜艳美丽,香喷喷,瞬间决定也要吃茄子炒西红柿,但他不是很喜欢吃米就要了一份面条。他妈妈喜欢吃米,所以便给女生要了一份盖浇饭。
“多少钱,我把医药费和饭钱给……”她不得不找爸爸要钱。
“悠悠球转动……”是那部悠悠球动画片的歌曲!
杨霭徊站起来走出去几步接了电话:“妈,我没事,这边有点事,早上就回来了。”
“嗯,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怀蒲芋想男生大概挺喜欢那部动画片。
挂了电话,杨霭徊坐回原位继续吃饭,确实很香。他狼吞虎咽起来。
怀蒲芋没有继续说,也开始吃饭。在学校里,她会挑周围没有人的桌子坐下吃饭,可今天太饿了,她没管旁边有一个陌生的男生,几乎没嚼就咽下去了。
杨霭徊突然觉得她像小孩终于吃到妈妈喂的奶,那么心满意足。什么妈妈喂的奶!他心里轻笑。如果他回来迟的话,就浪费饭菜了。
“哎,你叫什么?”
怀蒲芋因为吃到辣椒想要打嗝立刻捏住脖子,他还以为她怎么了,紧张得站起来。
“你怎么了?”
怀蒲芋咳嗽几声才说:“没事,我吃太急了。”
“你的水呢?”
“谢谢你,我已经好了。”
杨霭徊说:“喝点水。”
怀蒲芋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固执,就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空气变得安静,只有他们吃饭的声音。
怀蒲芋心跳如鼓。
杨霭徊沉浸在茄子西红柿汤汁里。他在宴席上只吃了点干果。
怀蒲芋和杨霭徊几乎同时吃完,把饭盒扔到垃圾桶。
杨霭徊没想到女生吃饭速度和他有的一比,大概饿急了。
“听我说,所有的钱都是我自愿付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听我说–
对你爱的人也要命令吗?
怀蒲芋的心尖似乎滚烫温暖又感觉冰凉舒服。她看着男生浅浅的酒窝,想到自己唯一的酒窝渐渐消失了。
“真的非常感谢你愿意帮我,而我虽然还不能帮你可至少要还钱给你。”
果然是人机。
“好,转给我吧。”
天没亮,怀蒲芋不能问爸爸要钱。她说:“对不起,请等一下。我的手机没电了,等我回到宿舍再转给你。你可以留下微–联系方式吗?”她想起他之前说过不加微信转账。当时她想的是只要扫付款码就可以了,男生却说不用加微信。有了电话以后总可以还钱的。
她以为我排斥加微信?确实有点,麻烦。不过,她真的很会察言观色。杨霭徊这样想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怀蒲芋从包里掏出黄色彩笔,把号码写在卫生纸上。杨霭徊觉得她……有意思。但他把号码中的15说成13。
“好了,吃完饭我有精神开车了,要回家了。你学校在哪儿?我载你一程。”
“你胳膊不是疼吗?”
“对啊,右胳膊。但我用左手开车。”他眼睛像汪洋,翻涌光亮。
“哦……”他和爸爸一样习惯用左手!怀蒲芋脑海里许多疑问。她想还是别问了,已经过去了。他人很好。
“走啊,我送你。”
“不用了,我一会儿坐公交。谢谢!”
“你手机不是没电吗?”
“对,没电。”她心虚。
杨霭徊拉开副驾驶门。怀蒲芋想到网络小说中的情节,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趣事。”
“谢谢你。”
她想问一只手开车真的没问题吗?有点回忆不出来司机是怎么开车的。
“其实,你应该叫代驾。”这有点危险。
“放心,不会带给你危险。”
怀蒲芋点点头,坐进去。
路上车辆稀少,有小小的三轮车拉着几袋蔬菜。应该也是赶集吧。怀蒲芋不知道要怎么问爸爸要钱。他凌晨开着大众三轮去集市占位卖菜,女儿却问他要钱。可是又不能拖着不还钱。
“你学校在哪儿?再开下去可能就错过了。”
“前面公交站停下就可以,我走一段就到了。谢谢!”她表情羞惭,落寞。
“请相信,我一定会还给你钱。谢谢你!”
掷地有声的承诺。
杨霭徊停下车:“好,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嗯,再见!”
“天黑了,还是别在外面一个人待着。”
“谢谢。你开车小心!”
“快回去吧。”
杨霭徊踩了一脚油门远去。
怀蒲芋坐在长椅上等公交车,想起没有看车牌。
不重要。
她深深感谢男生帮助她。
雾白的弯月混在云团里,静谧又调皮。
昨天明明说有雷阵雨预警,但看起来不会下雨。
她从包里掏出口香糖,嚼着嚼着看见大大圆圆的雨点倾泻而至落在石砖、马路。眼前长长的白电瞬息而过,雷声咚咚嘣嘣,顷刻大雨倾盆。
怀蒲芋突然想起高中时每次不开心流泪的时候都会遇见雨。雨不是在回应她的泪水,只是随心所欲,但她总算可以不必掩饰。
世界白茫茫一片,杨霭徊不断用雨刷刷玻璃,看着窗外。他刚开出10km左右开始下大雨,想起女生说要走一段路才到校他转动方向盘折返找她,想不通她为什么还在公交站。斜斜的雨束扑湿了她的头发、衬衫、牛仔裤,她把包紧紧抱在怀里,也还是弄湿了。
怀蒲芋看见他时立刻揉了眼睛,他怎么又回来了?
“快上车!”杨霭徊催促,盯着她通红的眼角和水雾雾的睫毛。雨中她的眼睛很美丽,凄美。
“没事,这里有……”挡雨板。怀蒲芋知道他好心,可她不能让对方误会自己纠缠他,用心不良。
“你在等我抱你?”杨霭徊也看过一两部网络小说,刺激女生。
“没有!”怀蒲芋愤怒地盯着他,好像把泡泡糖咽下去了。
“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您不用再管我。很抱歉带给您麻烦!”她想立刻跑开,但雨太大了。
又变成人机了。
杨霭徊笑意盈盈,沉默。他和她的肩膀都被雨水扑湿了。
“你喜欢淋雨?我也试试。很与众不同吧?”
怀蒲芋不说话。最后还是开口:“请相信我不是欲擒故纵。您回家吧。”
他哪里那样想了?冤枉!
“我是猎物?”
怀蒲芋无法解释。
“上车,我都要感冒了。”杨霭徊拽着女生把她推进副驾驶座里。怀蒲芋没再拒绝,心想这下对方真要轻视她了。
杨霭徊感觉头重脚轻,夏天凌晨露水重,他在台阶吃饭着凉了,一张一张卫生纸抽出来擦鼻涕。
怀蒲芋很抱歉,只好沉默。她感觉脸上很烧,非常想睡觉,不禁怀疑自己发烧了,摸摸额头和脖子,很烫。
“阿嚏–阿嚏!”
杨霭徊摁了摁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转动方向盘,听见女生打了喷嚏。两次,有人想她?他笑起来,忍住没调侃。女生太较真了。
“你学校在哪儿?”
“过6个公交车站就到了。”怀蒲芋为自己说谎而羞耻,声音很低,不清楚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手机其实有电。
“什么?”
“六站后就到学校了。应该是直走两站左转再直走四站。谢谢你!”
不说您了?
杨霭徊知道她说谎了,但不想怀疑她的为人。不是因为他本就不要她还钱,而是他觉得她很骄傲,在不顾一切地守住骄傲千疮百孔的防线。
怀蒲芋担心把座椅弄得更湿直挺挺地坐着,为了平复内心的紧张,她望着窗外弹跳的雨珠。车内太安静,她的呼吸逼得胸腔难受。
“没事,你靠在椅背上。”
“谢谢。”她转头看向他,但没变姿势。
怀蒲芋心里满溢喜悦,淹没了紧张。
“我是怀蒲芋。”
璞玉?杨霭徊听着女生语速飞快说了自己的名字。
“杨霭徊。”
怀?这么巧吗?同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惊讶,然后立刻否定了。同音不同字的汉字,指不胜偻。
“山东技师学院?”杨霭徊停下车。
“嗯。”她害怕在学校门口会被其他人看见误会,又撒谎。《说谎这门艺术》也无法为她辩护了。
杨霭徊把后座的西装递给她:“避一下雨。”
“不用了,不远,我跑回去不会淋湿。谢谢,再见!”
怎么可以披着一个男生的衣服呢?她仓皇,找开关开门,可是打不开。
杨霭徊越来越觉得这个女生不止呆板,更无意中变得……有意思。他把衣服扔给她按了开关。怀蒲芋再次尝试,门开了,她抛下衣服跑进雨幕,都没关门。她本来想对他说感冒了又得开车还是看看医生比较好,结果也忘记了。
杨霭徊关上门开车去了齐鲁医院,正好碰到权泠渊,他是杨霭徊小舅的儿子,比他大一个月。两个人小时候很亲近,长大后却变得疏离。杨霭徊一直想要和表哥亲近,可是权泠渊对所有人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看起来不想和任何人有关系。杨霭徊知道他是因为初中时自己的妈妈身患胃癌过世而走不出来,可也劝慰不了他。
他记得表哥没有掉一滴眼泪。舅舅对爸妈讲表哥从坟上回来后每晚都整夜整夜做练习册,周末就到篮球场打篮球,直到深夜才回来。可他在学校再也不听课,不交作业。老师们怜惜他,多次找他聊天开导他,可他坐着不发一言。他也听表哥的堂兄弟说有个女生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他表白,但他当着女生的面把信纸撕得粉碎。围观的同学都被吓到了,也很尴尬,想要走开。那个女生却上前一步说:“权泠渊,你是深渊吗?为什么我的心摔成了血块?可我还是想要抚平你额头的褶皱。”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他要如何回答这样一番令他们觉得新奇而又心生怜悯的表白。但表哥却说:“咎由自取。”他堂兄说声音其实很小,但周围人都屏息凝神,甚至没有知了声和鸟啼声,所以每个人都听到了。然后他踩着纸屑走过女生身边。杨霭徊想表哥的世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亲人都心疼权泠渊,可他讨厌大家的怜惜–他妈妈再也不会叫他“权泠渊!”
“哥。”
“你来看病?还没到时间。”
“快了。你还没下班?”
“快了。”他不想多说。
权泠渊12点多换班后准备回家,却看见吐到他衣服上的女生蹲在他的深蓝车一旁。他打开车门,不想管闲事,但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就问:“你还没走?”
“是你啊,医生。”商月笺惊喜,又羞涩。她突然来了月经,阵痛,弄脏了裤子,也不敢骑机车,就蹲在汽车旁希望见到一个女生帮帮她,结果见到了那位医生。她猛然起身,一阵晕眩往后倒,权泠渊跨步扶住她。
他拍了拍女生,没反应,判断女生突然起身脑容量供血不足晕倒了,就抱起女生进了医院。但没想到女生因疼痛刺激休克了,十几分钟后才醒过来,还说:“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他就成了陪床。女生说自己一个人害怕,夜晚医院阴森森的,他居然没反对!权泠渊觉得不可思议。他刚从外面买了白粥和花卷打算给女生吃–她说疼得不想动!权泠渊感觉得到她在家里为所欲为。
商月笺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疼她,而弟弟长大不再与她争锋相对,对她的一切无理取闹几乎无视。所以她的确是弟弟口中的“霸王”,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差点撞人又被冷淡以对,又痛经。
她侥幸地想自己是病人,这位医生大概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但当医生真的答应的时候,她又意外。
“真的吗?”
“假的。”
“别,一言九鼎。”
权泠渊看着女生苍白的脸颊上小巧的鼻子有点想笑。她的双眉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粉点,化妆的吗?
“你也很疑惑?”商月笺笑着问。
“没有。”
“哦……我奶奶给我点的,她说她妈妈的妈妈小时候会在她妈妈的眉间点一个红点,但我喜欢粉色,就让奶奶给我点了粉色小点。”
“啊!你知道急诊在哪儿吗?”
权泠渊被吓了一跳。
“我把一个女生吓晕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没撞伤?”
“没,一个陌生的男生说女生只是昏迷,送她来了这家医院,可我走错地方了。”
“那应该没事,等天亮了再去看她吧。”
“真的吗?”
“真的。”
“只是……”
“只是?”
“你不认识那个男生。”
“他很帅,不会是坏人。”
权泠渊差点捧腹大笑。
“你说的对。”
商月笺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对对,你说的都对–不是反语吗?
“睡觉吧。”
“谢谢你再次帮我。你是?”
“医生。”
商月笺有办法知道,不急。
权泠渊很意外自己没有一本正经回答问题,仿佛在玩笑一样。
杨霭徊看出表哥不自然,但问也没用。
“方便开点感冒药吗?感冒头痛。”
“行,不严重?”
“小问题。”
权泠渊带他去买了一盒感冒灵颗粒:“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
“右胳膊受伤了?”
“错位了,应该很快就好。”
“去骨科看看。”
“没事,我回家再说。”
“感冒还开车。去我家,我也要回去了。”权泠渊不想再管那个女生。
“哥,问舅舅好,我以后再去。今天要回去准备上班。”
“行,注意安全。姑姑姑父都好吧。”
“挺好的。你也是,多休息……想开点!”
“嗯,我这儿有塑料杯,接点热水吃药。”
“车上有矿泉水,我先走了。”他挥手。
杨霭徊一般不喝水就把药咽下去了,今天似乎太严重,喝水两三次才把药吞下去。他摇了摇头,倒车回家。
商月笺借了“医生”的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一看一连串的语音、视频、电话,还有QQ消息。她赶紧给妈妈打了视频:“妈妈,我没事。和朋友骑机车骑得太累,我就去她家睡觉了。”
“她,是女生,我说起过,就是物理很厉害的短发女生。放心啊。”
权泠渊打开门听到了女生的话,感叹人们说谎真的张口就来。他也是像吃饭一样对病人说谎。
“那个,妈,她还在睡觉,我先挂了。不要担心。”商月笺看见医生进来挂断了电话。
“谢谢。”她昨晚只吃了点炒菜,很饿。
看着医生好像没给自己买,她问:“你要吃吗?”
“不用了,我等会回家。”
商月笺明白他的暗示:“我吃完就走,你快回去吧。对不起,耽误你休息时间。”
“你的衣服……”
“我可以穿病号服回去吗?我会洗干净还回来。”
这不是更招摇吗?病号服也不能随意给人穿。
“等我一下。”
权泠渊问护士借了一条旧的休闲外套给女生遮住弄脏的地方。
“谢谢。”
“吃完饭你可以去门诊大厅自助缴费机缴费。”
“好,知道了。”
“医生,你记住我的名字了?”
“两瓶药157块。”
“饭钱呢?”
“我先走了。”权泠渊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
商月笺又一次觉得丢脸,根本不该让他帮忙买粥。
她给左雨书发信息,让她来接她。因为她看着机车,不敢再跨上去。
左雨书性格文静,但却喜欢机车,常常和几个男生比赛,毫不逊于他们,引得商月笺跃跃欲试,跟她学着骑机车。可惜这次她被惊到,起初仿佛没有睡醒一样还继续骑车,可后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胆小的商月笺不敢骑车了。
半小时后,左雨书来到商月笺面前。商月笺趴在她肩膀抽噎,左雨书只能听清“医院”“撞人”“疼得昏过去”这些让人胆战心惊字眼。商月笺突然想起左雨书昨天结婚,一定疲惫。
“雨书,对不起,你一定还没睡醒。”
“不累啊,不要担心。”左雨书拍拍商月笺的背子,安慰她不要哭。
“他们家人对你好吧?”商月笺听雨书说那个人想要娶一个浪漫的妻子,而不是沉肃的女子为妻,他嫌无聊。但因为他爸妈喜欢雨书,相信雨书会是最适合儿子的女子,所以盼望着把雨书娶回家。
左雨书和他是多年校友,从来没在一个班,却因为住所在同一片区,坐公交上学时常常遇见,能认出对方。她听说过很多关于颜岸的事情,比如和同学因为一个名字很好听的女孩打架,甚至不服班主任劝架。但她也见到过他主动上前帮一个不会刷码付车费、裤腿沾满泥浆的人刷卡,拒绝那位大叔转账给他。
某次早晨,车上上学的、上班的人满满当当,她松开扶手想要调整一下书包的位置,太重了,压的人不舒服,恰好司机大叔猛踩刹车靠站,即将摔倒时颜岸扶住了她的书包,她一下抓住扶手。她只是侧眼瞥见黄色的短袖衣领,没看见颜岸的脸,但她记得颜岸常常穿红色、黄色的衣服。
当她知道他来提亲时无比震惊,大为困惑,他难道也认识自己?即使认识,也不会来找自己。完全道不同不相为媒啊!她悄悄问妈妈,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同学,还一起工作过。她知道一定是两家父母在撮合。
她看出颜岸笃定她不会答应,嘴角很得意,应该就是为了应付父母,这让她很不舒服。他太过分,轻视自己!她答应了,爸妈很满意,夸赞未来女婿谈吐自然得体尊重长辈,很有眼色,能承担家庭责任。
左雨书想,也许吧。
颜岸很不开心–难道我这么不出名?她仅仅看我的样子就答应了?可他不能反悔,不然也太不是人了,父母会抬不起头。
婚姻嘛,度日而已,无所谓。但非议难承受。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那么重视家族声誉。王尔德不也懊悔侮辱了母亲高贵的姓氏吗?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左雨书开灯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