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摘一朵红色玫瑰
早晨醒来,左雨书躺在枕头,不打算改变决定了。
她与颜岸定亲,举办婚礼。两家父母和爷爷奶奶笑逐颜开,操心着大小事宜。颜岸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得体,请柬、婚服、餐厅、婚房布置、车队和录像安排都很上心,以至于左雨书显得无所事事。她明白他有为人处事的教养,可还是困惑他为什么没有丝毫的不郁。
左雨书猜他想让自己无可指摘,等过了婚礼就万事大吉了吧,然后她的痛苦就开始了。这样吗?不会。她的心太安静,波澜不惊。她尊重婚姻,不会放弃,但她更相信颜岸不是坏人。只要爸妈放心就好了,他们最在乎的就是我了。在他们眼中颜岸的确是一个有担当的女婿。
“左雨书……”颜岸看着请柬上与自己名字并排的三个字。请帖上的字是她写的硬笔楷书。他想从此以后自己身旁睡着的人、站着的人、坐着的人都是这个安静如木桩的女生了。她为什么会答应呢?也是为了父母安心?听话的女儿。
“有什么问题吗?”左雨书以为自己写错字或者日期了。
“你练过书法吗?”
“对。”
“现在呢?”
“偶尔练练。”
“为什么没练毛笔?”
“毛笔不能时刻带在身上,不太方便。”她练不好毛笔字,用钢笔写字更舒服。
“可以在书房练字,随用随取。”
“伯父伯母写毛笔字吗?”
“嗯。”看来他不像会写毛笔字的人,可谁让他姓颜呢?不会也得会。颜岸腹诽。
确定好宴请名单后,颜岸送左雨书回家,夜晚清凉,浑圆的月亮高挂,周围星星零落,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还有无人机灯闪烁,浑水摸鱼。
“你以前认识我吗?”
“不认识。”
左雨书略微失望。
“虽然常常看见你,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样啊。
“我也不认识你。”她不想服输。
“那你怎么敢答应?”
“不是你先来我家吗?”左雨书看着天空。
颜岸停顿一会儿:“这不像你。”
“这就是我,你讨厌了?”
“怎么会?多有趣。还以为会很无聊呢。”他停下注视着左雨书。
“你会失望。”左雨书转过脸,似对风耳语。
“别对自己失去信心。”
你不懂。她心里想。即使爬山、骑机车、跳高,她也始终是安静的人。安静,常常意味着了无生趣,和纸上的字差不多。她听说过人们谈到如何被对方的某个与众不同的细节打动而喜欢上对方就更加明白自己可能不会遇见彼此喜欢的人了。不过没想到会和一个天性浪漫的男生结婚,对方也许想着曾经爱恋的活泼灵动的女孩,嘲笑安静的自己因为他的外貌就决定嫁给他。
“我到了,要进去坐坐吗?”她客气一问。
“好啊。”
“我想你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你不用勉强。”左雨书脸变得通红,口不择言。
“我想我不累。”
“那我们上楼吧。”
“哎,左雨书,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们不是未婚夫妻吗?”
“你一般喝什么茶?”
“你先说。”
“红茶?”
“这么晚喝茶?”
到楼层后,左雨书飞快跑出去,颜岸跟上,拉住她的包带。
“我不进去了,伯父伯母大概休息了。”
“好。谢谢你送我回来。”
“知道了,你根本没想着让我进你家。”
“没有,非常欢迎。”
“你还没回答。”
“我先进去了,不然会打扰我爸妈休息。”左雨书立刻打开房门,留颜岸站在原地盯着水墨灰木门。他是家装设计师,对木纹、饰面板花色很敏感。
左雨书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居然看了监控,发现他还站在门外。她打开房门,颜岸有些惊讶,他刚准备离开。
“夜深了,我送你下楼。”
“好。”颜岸笑声低浅。
“听我爸妈说你物理很厉害,直博?”
“嗯。”
颜岸想自己以后大概还是一个人生活。
“你不用担心,我会兼顾家庭和学业。”对于左雨书而言,物理并不比炒菜复杂,那些公式图像都在她脑袋里,只要需要就会听令出击。
“你不担心我吗?”
“你是胡作非为的人吗?”
他的意思明明是她都不在乎他吗?
颜岸出了电梯,解释说:“我是问你不在乎与我分开吗?”
左雨书没误会,但她无法回答,也不明白颜岸应该不在乎为什么还要追问。
“你呢?”
“我……”颜岸说不上来,他顾着她的想法,没理会自己怎么想。
是啊,他们正式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可五天后结婚,就成为夫妻了。
魂牵梦萦,电流的噼啪声吗?左雨书不知道,没体会。但她猜颜岸一定深有体会才会问自己会不会在意与他分开生活这件事。可他似乎问错人了。
左雨书心里很闷,但还是很平静地说:“快回去,小心遇见无差别杀人犯。”她这几天在看恐怖片,脑子里都是夜深杀人画面。
“你没在,房子应该会很空。”颜岸挥手,让她回去,似乎还说了什么,而左雨书只记住了这句话。
她闻了闻空气中清新的玫瑰花香,进了电梯。
颜岸走在路上,思索左雨书的反应。他本来以为她至少略微在意他,可看来不是那样。他却因为要与她结婚,永远一起承担酸甜苦辣咸而开始在意她。毕竟,生命短暂,即使度日他也不想每天愁眉苦脸,自己做的决定就该承担结果。他突然觉得前景不妙,自己以后的生活大概度日如年了。反悔?不可能。这就是咽苦瓜的感觉吗?
左雨书发语音问商月笺:“你会在意与自己的丈夫分开生活吗?”她说完立刻撤回。小笺也没谈过恋爱。
商月笺问:“怎么撤回了?他惹你生气了?”
“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左雨书听着语音笑起来,想到朋友弱不禁风的身形。
“没有,我发错了。还没睡吗?”
“嗯,在看电影。男主人公借给女主人公一把红伞,可是伞是破的。可女生在雨里骑自行车的样子好快乐,应该也是因为男生的原因吧。”
“一部日本电影?”
“对。你看过?”
“嗯,我也很喜欢那个场景。”
雨天,自行车,破旧的红伞,并不帅气的男生,笑容明亮灿烂的女生。
“好好看。”
“对,好看。注意眼睛。”
“知道了,你准备婚礼一定很累。”
“不是很累,他也很用心。”
“哦?你替他说好话。”
“事实,不能抢人功劳。”
“对对,事实。”
左雨书听着朋友轻快的笑声和影片中的雨点声不自觉地笑出声。
关上手机后,她睡不着,打开一本英文原著Night and Day,看着那许多不认识的单词一下合上书本,闭了眼睛。
5.31那天清晨太阳没有早早出来暴晒,天空阴蓝因此凉爽。
怀蒲芋看着车窗外婚车车队一辆辆驶过,想到:多巧,我本来要坐在另一侧,却坐在了左侧,一转头看见了浩荡的婚车车队。在藤沃,人们几乎不在夏天结婚,天气酷热人们担心肉放坏或者被苍蝇弄脏,所以一般都是在秋冬季节才会结婚。但她这已经是第二次看见婚车车队了,前天也看到一排车上挂着花束的婚车车队–宝马,奥迪,还有一些不认识的车牌。
而今天的车队似乎更为统一整齐。头车是一辆长头短尾的中长型白车,她第一次见。后面是黑色军车样式的奔驰,每辆车都有彩色花束,但仍旧掩饰不住硬朗威武的气质。那些车好像有灵性,安静着神气十足。
陌生人的喜事竟然让她觉得这一天变得甜蜜起来,怀蒲芋久久望着窗外。
其中一辆黑色车上的林沉峣透过黑色单向玻璃看到公交车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使劲张望车队的车身、车牌,似乎还在数数目,轻嗤一声。他是颜岸的大学同学、好朋友,两人虽然在设计理念上大相径庭,但其他方面都很合拍。他昨天从BJ赶来祝贺朋友结婚。
怀蒲芋何尝不知道人们怎么想呢?家境富有的女孩开着驰名豪车,穿着价格昂贵的礼服引人注目,而家境普通的女孩仅仅因为惊奇张望美丽昂贵的衣服或者车辆便会被认为是好高骛远,是……怀蒲芋没有说出那条谚语。她不贬低自己或者像她一样的人。
杨霭徊看着白车上下来的新郎始终微笑,一一回应大家的寒暄,并不激动。他不清楚两家是怎么突然决定结亲,但觉得太仓促了。值此情景,他不禁想自己结婚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开心还是公事公办?好没意思。但他不想知晓内情,不想干涉。每个人只有自己结婚才可以说出门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他还真的无法想象一个文静的人和一个浪漫不羁的人相处的场景。表妹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稍微羞涩紧张。
“新婚快乐!”杨霭徊祝福戴上婚纱的表妹,新娘的光晕使她隔绝了他人。
“谢谢哥!”左雨书轻声说。她的心咚咚咚。
左雨书的妈妈奶奶还有疼爱她的姑姑、姨母泪花打转,不流出来,哽咽倾倒祝福的话语。而爸爸、爷爷强装镇定,挤出微笑送她上车。
林沉峣想人多奇怪,盼着儿女成家立业,可到了真嫁女儿的时候又忍不住流泪。
颜岸看着婚纱遮面的左雨书,感觉从来不认识她一样,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也许所有人都一厢情愿,而结果则是全军覆没。他感到恐惧,无法继续设想下去。
“你是左雨书?”他憋出一句蠢话。
“不是。”左雨书没想到他竟这么六神无主。
这句话却让颜岸放下心来。他似乎就想听到她的声音,不然会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偷梁换柱的新娘。
“别吓我。”颜岸轻笑。
左雨书懂他紧张,但还是被逗得心跳更快。
车队到礼堂门口时,商月笺才火急火燎地赶来。她早晨阑尾炎犯了,爸妈送她去医院,看完病已经10点多,她立刻坐出租车赶到新郎家,生怕错过挚友的婚礼。
左雨书听到小笺的声音心里变得轻松,但又担心她没好好看病:“小笺,你胃痛怎么样了?”
“没事,吃了药已经好了。雨书,新婚快乐!”她紧紧抱住左雨书,眼泪汩汩而落。
“真的没事吗?”
“没事,小事。”只不过要开个小小的刀口。
“雨书,不要见色忘友啊。”
左雨书轻笑出声。
“别担心了,你的雨书心里只有你。”颜岸有点受不了这种腻歪。他疑惑左雨书是怎么和这样容易撒娇的人成为朋友的。
“那当然。你不会欺负她吧?那可不是男儿所为。”
颜岸缴械投降:“怎么会呢?我们进去吧。”
商月笺本想挽着雨书的胳膊,但她突然意识到今天是颜岸与左雨书结婚的日子,是他们缔结婚姻誓约的日子,不是普通的一天,所以她没挽着雨书,只对她耳语:“雨书,你们会幸福的。我一直在。”
左雨书透过面纱对小笺微笑。
娘家的人离开了,宾客也渐次散去,左雨书跟颜岸不用再招待来宾,颜岸爸妈让他们回去。如果不是这句叮嘱,左雨书都快忘记自己今天是在结婚,只一味说谢谢,一味请宾客吃好喝好。但这也提醒她以后都要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了。
左雨书坐在车上,手心汗湿,揉皱一张张卫生纸。颜岸想自己一周都用不完的抽纸,她大概一会儿就洗劫了。
“给。”
“谢谢。”她把手里一堆皱纸放进一个衣服袋子。
“左雨书,你说我要怎么超过前面那辆粉色跑车?”
“具体要看你的车和那辆车的运动状态……”左雨书想起这是高中物理车辆追赶类型题。解题的时候,题目告知了车辆运动状态、相距距离,可现在条件不确定。比如,那辆跑车也许突然加速。
“然后呢?”
“那辆车保持匀速的话你加速就可以不断逼近,除非你的车速已达上限,还有超速严重会记分罚款。”
她希望他不要再问。
“那惯性呢?”
“惯性……与质量有关。”
颜岸踩了一下油门,左雨书猛地向后仰。
“明白了,你很轻。”
左雨书被刺激了:“我是小白鼠吗?”
“不是啊,实践出真知。”
颜岸想让她不要那么紧张,空气都变闷了。
左雨书听见那辆跑车鸣笛,颜岸回应。
“你们认识吗?”
“对,他今天和我一起接亲,我朋友林沉峣。”
“遥远?”
“峣峣易缺。”
左雨书猜对方家人一定很看中正直这种品行。
来到颜岸家的那一刻,左雨书反而镇定下来。她似乎已经接受了新身份,提着婚服袋子下车。颜岸带她经过庭院,她被满院的蔬菜、鲜花、瓜果深深吸引,闻着清甜的香味她走不动道。颜岸摘了一片娇嫩的鹅黄色玫瑰,给她闻。
“好香啊!”
他又摘了一小瓣红色玫瑰,想要插在她发间。但左雨书躲开,故意表现得对藤萝架上的西红柿垂涎欲滴。她不习惯。
颜岸意识到自己也许逾矩了,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左雨书说:“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把西红柿切成薄薄的片状,撒上白糖等一会儿就会有糖水,好喝又解暑。”
“可我家的西红柿吃起来干涩。”
“再过几天你就会吃到我种的西红柿了,水分很多。”他只不过帮着妈妈打了几个枝杈。
“我们进去吧。”颜岸看到她在用手掌挡太阳。
“嗯。”
左雨书跟着他到了客厅,放下袋子,站着,茶几上倒映出她纤细笔直的身形。颜岸指着沙发让她坐,她才坐下。
“你不用拘束,这儿也是你家。”
两个家啊。左雨书想哪个是最先想到的家呢?她妈妈似乎总是说我嫁到你们家以来……她听出妈妈总是把自己归在外公外婆那边的家。
“你爸妈……”
“嗯?”
“爸妈不回来吗?”
“他们晚上才回来,说是要去一位叔叔家里送礼,叔叔有了孙子举办满月宴。”
这样的话……左雨书想睡觉。昨晚她睡得挺早,可似乎做梦太多,搞得身体很疲乏,白天又精神高度集中,她困了。于是她没掩饰呵欠。
“你累了?”
她点头。
“走吧,我也睡一会儿。”颜岸领她上楼去婚房。左雨书侥幸地想应该还有别的房间让他睡觉吧。
婚房内挂着彩色气球、鲜花,还有一碟碟坚果、糖果、水果,和酒店内的临时婚房布置不相上下,但左雨书更喜爱这间房,她感觉只有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房。
“是你布置的吗?”她知道他是家装设计师。
“我只负责装饰设计和家具,其他都是兄弟姐妹帮忙弄的。”
“那边衣柜有衣服,你可以换上。”
“嗯。”她在等他交代完出去,可颜岸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进了浴室。左雨书听到他关上门便走出房间来到庭院,发现一块阴凉处有秋千,很干净,她坐上去荡秋千。
颜岸洗漱完出来没看到左雨书,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经过窗户看见她坐在秋千上不断捂住嘴巴打哈欠。他明白左雨书心里的别捏,可是一切已经开始了,没有回头路。难道真的要相看两厌、度日如年。
开弓没有回头箭。爸爸常常这样说。他也不想弄得所有人不开心。
左雨书抬头看到颜岸向她走来,有些羞涩地低头,不敢看他。
“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灵感源泉!”
左雨书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画不出来图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荡秋千,荡着荡着就会有画面浮现,我就立刻跑回去画图。”
“你不用电脑吗?”
“我手绘,没听说过吗?经常用电脑而不动笔,长此以往,脑子的一些功能会锈掉。”
脑子锈掉。左雨书想起初中老师偶尔会这样教训学生,现在听起来遥远亲切。
颜岸发现她的笑容是沉静的,可眼睛光亮跳跃活泼。
“一户业主找我谈谈他们新家的装修设计,要改动一些方面,我去看看。你上楼休息吧。”
“可你很累。”
“洗澡后舒服多了。我先走了。”
左雨书不确定颜岸是不是真的有事。他完全可以去另外的房间,应该是真有事。
她回到房间,洗漱后看着大大的婚纱照。照片中的颜岸明净挺立,面容柔和,而她自己似笑非笑,半挽着他的胳膊。看着看着她睡着了,没有枕在枕头。
颜岸的确答应业主要和对方见面谈谈,但只是为了给左雨书足够宽阔的空间睡觉。
等左雨书醒来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渐渐沉落的夕阳斜照在窗户外侧。
她摸索着感觉枕头掉在地下了,迷迷糊糊伸手拿的时候,颜岸把枕头放在了床上。左雨书仰着头看见他的脸后立刻找被子盖住自己。她只穿了一件粉色背心。
房间拉着窗帘,很黑,颜岸眼前的一切都隐隐约约,他只是恰好踢到枕头。左雨书睡在对角线的位置,把床分成两个三角形。颜岸被逗笑了,这种睡姿!
“房间好黑。你饿吗?我们出去吃饭。”
“不饿,你先吃。”
“嗯,别睡太久,容易梦魇。”颜岸走出房间。
“知道了。”
左雨书拿开被子羞得滚来滚去,然后起床洗了把脸下楼。颜岸坐在沙发上等她。
“爸妈回来了吗?”
“还没。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会做饭。”
“我想吃芹菜炒肉配米饭。”颜岸有点期待她做的饭。
“可是速度很慢。”左雨书做一顿饭要两个小时左右。
“那我们还是出去吧,我有点饿。”
“好,我换一下衣服。”她上台阶,然后停下问:“爸妈……”
“他们应该正吃大餐呢。”
“哦。”她想起他说过爸妈去参加满月宴了。
他们去一家小餐馆,外面台阶很干净。颜岸要了一份芹菜炒肉和一碗米饭,左雨书只要了一份中辣凉拌粉丝豆芽。夏天他们一家都喜欢吃这个菜。她有些难过,以前这个时候她都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饭。他们今晚一定很想她,而她却只是此时才想起他们。
“左雨书,怎么了?”
“我想到今夜家里只有我爸妈两个人在家。”
“那明天去看他们?”
“没事,我只是不由自主替他们觉得冷清。”
服务员端上芹菜炒肉和米饭,颜岸问左雨书要不要尝尝,她摇头。正好她的凉拌菜也好了,于是她也问他要不要吃豆芽拌粉丝。颜岸还没用筷子,就直接挑了一缕粉丝喂进嘴里。
“放醋了。”
“你不喜欢吗?”
“一点点还行。”
“那你吃饺子蘸什么?”
“辣椒油或者炝汤。”
左雨书喜欢喝醋,但必须配着其他东西,比如饺子。
她有点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店主人和他点头微笑。这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除了干净宽敞,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专心致志吃饭,她就没问,开始吃菜。豆芽和粉丝不软不硬,辣辣的,她眼睛亮了一下,厨师手艺很不错。
厨师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脖颈细长,白莹莹,颈间的黄色雪花项链随着炒菜的动作晃动,她的额头汗珠点点。爸爸要送餐到一位顾客手里,她放下锅铲来到用餐区收碗筷,看见颜岸也在,有点惊讶,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收拾他们右后方桌子上的餐具。
左雨书看到认真吃饭的颜岸抬头目光追随戴围裙的女孩。
颜岸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见到柯乐粼,她不是应该在学校读研吗?他几乎要起身,眼睛却被摆在桌角的一根细长手指上的戒指银光闪到。
左雨书看到他盯着自己的手,便不动声色放在腿上。
餐盘周围摆着一块块洋葱,他之前说过不要葱,也许厨师忘记了。
“我吃完了,还要待会儿吗?”左雨书看着红色洋葱葱块。炒肉放点葱会更香。虽然她也常常把小葱挑出来,但炒肉的时候也是放葱的。
“走吧。”他们出门的时候,柯乐粼刚擦完桌子端着碗筷要回厨房,行道有点窄,她给并排而行的客人让位。左雨书默默走到了颜岸身后,他没注意到,停下给柯乐粼让路。左雨书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轻轻“啊”一声,颜岸转身之际柯乐粼也上前想询问,两人撞到一起,碗筷掉到地上,剩饭汤汁泼了一坨,溅脏了左雨书的帆布鞋。
“对不起!”柯乐粼抽出好几张卫生纸。
“没关系,我用卫生纸擦一下就好。”左雨书接过餐巾纸蹲下擦鞋边。
柯乐粼踟蹰着。她弄脏了别人的鞋子,可是怎么能蹲下给人擦鞋呢?她会赔钱,但不能给人擦鞋。她站着。
颜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替柯乐粼觉得尴尬还是可惜左雨书的新帆布鞋只穿了一会儿就沾上油渍。他记得这双鞋是给新娘买衣服时她选的,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
“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真的没关系,你还要收拾这些。”左雨书心里怪颜岸的后背骨头为什么那么坚硬,像石头。
没等女孩再说,左雨书一边走一边说:“我先走了,以后还会来吃饭的。”
颜岸为自己撞到她道歉,跟着左雨书一起出门。
回家后,左雨书看了一会儿纪录片就想洗漱睡觉。她今天格外困,想着明天再写新婚日记,忍不住笑自己把写日记当作了任务。
颜岸没在房间,他对左雨书说几位朋友明天都要回去了,所以他们中午就约好晚上一起打桌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