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朱元璋:雄英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黄昏,坤宁宫。
朱元璋走进大殿,见马皇后坐在桌子前,等他用晚膳。
桌子上,还是三菜一汤,跟普通百姓家没啥区别。
“又去济安堂了?”马皇后没抬头,给他盛饭夹菜。
朱元璋点头,一屁股坐下:“咱越想越不对,就又去看了那孩子。哎,他脑顶的旋涡跟雄英的也一模一样。”
马皇后抬眼:“那就是雄英啊!接他回来,今夜就让锦衣卫把他接到宫里来。”
“妹子!”朱元璋按住她发抖的肩,“当时我们都看着雄英走了,当日就入殓,棺材是钉了七寸铜钉的,第二日就葬进孝陵卫把守的侧殿,他怎么爬出来的?”
马皇后眉头皱起。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雄英那么小,就算没死,他不可能从里面掀开棺材。
“会不会?”她攥紧丈夫袖口,“有高人撬了棺?”
朱元璋摇头,从怀中掏出块碎帛。
暗黄绸布上残留着北斗七星纹,正是皇长孙寿衣残片。
“毛骧带人掘了钟山方圆十里,只找到这个。”他拇指抹过帛片边缘焦痕,“火烧过的。”
马皇后踉跄着跌坐绣墩,面色煞白。
“棺内没有抓痕。”朱元璋声音发涩,“若是活人苏醒,总要挣扎,大喊。”
“许是雷劈开了棺?”马皇后抓住一线希望,“钦天监说过那夜震雷异常。”
朱元璋摇头:“棺材在地宫,雷怎么劈进去?就算棺材被劈开了,八岁孩童如何孤身下钟山?怎么又飘在河里?”
“有人带他出来。”马皇后嗓音发颤,“能避开孝陵卫潜入地宫的,不是寻常盗匪。”
朱元璋缓缓点头:“这是唯一的可能。”
马皇后眉头紧皱:“若真是有心人布局,为何把孩子扔在河里?让马郎中给救了?”
“马郎中来历蹊跷。”朱元璋抽出暗卫新呈的牒文,“这是他在应天府的登记,他是一个月前才来应天城的,原籍是岭南一个山村。”
马皇后轻叹一声:“重八,人都在京城了,总会查清楚的。”
“是,咱让锦衣卫盯着呢。”朱元璋眉头舒展,“目前来看,那马郎中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或许就是凑巧了。不过,咱已经派人去岭南,查清他的出身。”
马皇后微微含笑:“他姓马?倒是与我同姓。”
朱元璋伸手拥着她,语气温和:“又想家人了?若是岳丈当年逃到某个地方,重新娶妻,再生个儿子,或许与那马郎中差不多大。”
“怎么可能?爹连我都不敢带走,还敢再娶妻?”马皇后瞪眼,“快吃吧,菜都凉了。”
……
夫妻二人正吃着,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蹒跚着进来。
“小殿下当心!”司礼监太监提着曳撒追进来。
马皇后转头,惊了:“允熥?”
她看到小孙儿满脸都是泪痕,跌跌撞撞的跑来。
朱元璋微微皱眉:“不是在东宫么?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皇祖母。”朱允熥扑进马皇后怀中,“他们说大哥睡在星星里,可我数了二十八宿,都找不到他。”
马皇后身体一颤,伸手勾住孙儿散乱的发辫。
她想起之前雄英也是这样埋在她怀里,用沾了糖霜的指头点着紫微垣星图:“这个亮晶晶的是不是皇爷爷?”
“允熥乖。”她语气温柔,发贴着孙儿泪湿的脸,“明日让钦天监用观星仪看。”
“胡闹!”朱元璋瞪眼,“朱家的男儿,眼泪要往刀鞘里流!你大哥五岁就能开半石弓,你呢?”
朱允熥哆嗦着往祖母怀里缩,不敢看皇爷爷。
“重八!”马皇后揽紧颤抖的稚子,“他才四岁,你当是练兵场上的千户?”
“允炆三岁开蒙,雄英四岁能诵《出师表》。”朱元璋指着缩在翟衣褶皱里的孙儿,“这小子倒好,《千字文》背了三月还卡在'天地玄黄'!”
朱允熥害怕的发抖,兜里掉出几粒黍米。他挣出祖母怀抱,去捡起来,那是之前雄英偷偷给他塞的零嘴。
“大哥说哭的时候吃这个。”孩子沾着黍米的指尖抹过红肿眼角,“就不苦了。”
朱元璋举着书册的手僵在半空。
他想起雄英弥留时攥着弟弟的小手,将黍米荷包塞进弟弟手里。
马皇后已把孙儿紧紧抱着,素纱中单上蜿蜒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泪痕。
“罢了。”朱元璋甩袖坐下,从怀中掏出块油纸包着的麦芽糖,“男儿泪不轻弹,但若是想大哥了,就吃这个。”
朱允熥沾着泪珠的睫毛忽闪:“麦芽糖!大哥也给我这个!”
……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吕氏面色惊慌的进来。
她指尖死死抠住漆柱才堪堪站稳,胸脯剧烈起伏着朝座上深深下拜:“儿媳万死!方才去小厨房盯着熬安神汤的功夫,竟让允熥溜了出来。”
“且起来罢。”马皇后伸手虚扶,“前日里标儿犯头风,昨个允炆又风寒,东宫上下全凭你张罗,也是难为你了。”
朱元璋目光微冷:“那些嬷嬷都看不住个四岁娃娃?回去后,要严惩她们。”
“重八!”马皇后打断他,转头温声道:“允熥方才说想吃荷花酥,明日让尚膳监送些去东宫可好?”
跪在地上的吕氏抬头,长袖滑落处,露出腕间数道抓痕,那是昨夜允熥魇着时挣扎留下的。
她急急以袖掩住,却见朱允熥沾着麦芽糖渣的小脸从祖母臂弯里探出来。
吕氏膝行两步:“好孩子,随娘回去可好?你前日叠的纸鸢还搁在暖阁里呢。”
尾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绵软,眉眼温柔。
朱允熥蜷缩的脚尖,挣开马皇后怀抱,将攥得发黏的麦芽糖塞进吕氏掌心:“给二哥留的......”
他仰头看见继母睫上凝着的水雾,又慌忙改口,“给二娘的!”
吕氏将孩子搂进怀中,泪如雨下。
朱元璋别过头去,盯着殿角铜鹤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
待那对母子身影消失在朱红宫墙转角,马皇后轻叹:“自常氏去后,吕氏待允熥比亲生的更上心。上月太医说孩子夜惊,她便整宿整宿抱在怀里唱扬州小调。看到她手腕上抓痕了吧?定是被允熥梦魇时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