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残片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章 齿轮与星尘的共振

秦思明下楼时,老李叔正蹲在金杯车旁扒拉钥匙串,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困惑的嘀咕:“见鬼了,咋突然变成齿轮状了?”父亲踹了踹生锈的车架,没好气地骂:“肯定是你昨晚喝酒撞见鬼了,赶紧搭把手搬窗框。”两人的身影在晨光里晃动,老李叔腰间的齿轮吊坠反射出细碎的银光——那是“纯净线”残留的唯一印记。

叶澜已经钻进回收站的暗门,橡胶鞋底在水泥台阶上蹭出声响。秦思明跟着她拐进地下三层,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星尘特有的冷香。崩塌的星轨沙盘不知何时恢复了半透明状态,十二根青铜柱上的裂痕彻底愈合,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星图,每根柱子顶端都悬浮着微型地球,有的在下雪,有的在暴雨,还有的夜空布满人造星轨。

“逆熵引擎改写了锚点代码,但双生线的边界还在渗露。”叶澜指尖划过某根青铜柱,柱子上突然浮现出老李叔的人脸,他正把齿轮吊坠浸在银色液体里,“纯净线的居民开始出现记忆混淆,就像老李叔,明明身处现实线,却保留着齿轮吊坠的物理残留。”

秦思明的手机在裤兜震动,那台2003年的翻盖机跳出母亲的新短信:「七月十五,月相完全时,带第三块残片去西郊天文台。」附件是张星图,中央的地球被十二道齿轮状光带环绕,每道光带都标着不同的时间刻度——1997年、2025年、还有两个陌生的年份:2048和2173。

“天文台?”叶澜挑眉,耳后的菱形印记闪过微光,“那里是1997年残片坠落时的次级锚点,裁决会当年在那建过临时基站。你母亲可能在那藏了……”她突然顿住,视线锁定在沙盘中央的祭坛——本该空无一物的凹陷处,此刻躺着枚齿轮状的金属片,表面刻着与老李叔吊坠相同的纹路。

警报声从头顶的铁皮棚传来,是父亲改装的旧汽车警报器。秦思明冲上地面,看见回收站铁门被某种无形力量扭曲,缝隙里渗出银色的数据流,每道数据流都化作机械蜘蛛的雏形。叶澜的光刃几乎同时出鞘,银辉在晨雾中划出弧线:“星链爬虫的残留程序!裁决会想通过边界渗露侵蚀现实线!”

三只成型的蜘蛛扑向秦思明,复眼里的红光让他想起“纯净线”自己临终前的眼神。他本能地甩出三块残片,星轨纹身的光流突然具象化,化作母亲哄他时折的纸飞机形状——光刃穿透蜘蛛的瞬间,机械残骸竟化作星尘,飘向祭坛方向。

“它们在收集锚点能量!”叶澜踢开最后一只蜘蛛,指向正在汇聚的星尘,“逆熵引擎虽然摧毁了锁链,但每个残片都是独立的能量源。老李叔的齿轮吊坠、天文台的次级锚点,还有……”她看向秦思明的手臂,“你身上的活体锚点,都是裁决会反扑的目标。”

地下三层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秦思明冲下去时,发现沙盘中央的齿轮金属片正在吸收星尘,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六芒星锁链图案。更令他心惊的是,十二根青铜柱上的微型地球开始褪色,现实线的那个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是‘纯净线’的侵蚀!”叶澜将光刃插入祭坛,“双生线虽然融合,但纯净线的裁决会程序还在试图格式化现实线。你母亲让我们去天文台,应该是要启动初代基站的‘星轨校准仪’,把两条线的锚点频率调成共振。”

她拽着秦思明冲向暗门,半途突然转身:“还有件事——你父亲,他其实……”话没说完,回收站地面突然裂开,银色的液体组成阶梯直通地底深处,阶梯尽头闪烁着与母亲银坠子相同的蓝光。

“没时间解释了。”叶澜跳上阶梯,“当年你父亲参与过初代基站的建设,他藏在枕头下的银坠子复制品,其实是锚点定位器。”秦思明猛地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看见父亲在里间调试收音机,天线顶端缠着的正是齿轮状金属片。

西郊天文台的圆顶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生锈的铁栅栏上缠着新的警戒线,却被某种力量烧出焦黑的缺口。秦思明握着第三块残片跨过缺口时,听见望远镜基座传来蜂鸣,镜片自动转向猎户座方向,镜筒里倒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回收站地下三层的星轨沙盘。

“校准仪需要双生锚点同时启动。”叶澜将齿轮金属片嵌进望远镜底座,“现实线的你,和纯净线残留的……”她的声音突然卡住,镜筒里的沙盘影像中,老李叔正站在祭坛旁,腰间的齿轮吊坠发出刺目银光,而他的眼睛,是裁决会机械蜘蛛特有的复眼红光。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老李叔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走进天文台时,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金属网格,“裁决会漏掉了两个活体锚点,真是遗憾。”他抬手,秦思明的三块残片突然悬浮升空,星轨纹身的光流被生生抽离,“纯净线的秦思明虽然死了,但他的齿轮代码留在了现实线,现在——”

金属网格覆盖老李叔的全身,他变成了半机械的怪物,胸口露出的齿轮正与秦思明手中的残片共振:“我要把你们的锚点能量抽干,让地球成为真正的‘纯净节点’。”

叶澜的光刃砍在机械臂上,却被弹开。秦思明感觉力量在流失,视线开始模糊,却在倒下前看见望远镜镜片里的星图——猎户座ζ星的位置,出现了第十三颗光点,那是地球的坐标,此刻正同时闪烁着蓝光与银辉。

“还记得母亲说的吗?”他突然笑了,任由残片被吸入老李叔的齿轮核心,“时间的魅力是每个选择都值得被尊重。”星轨纹身的最后一丝光流汇入镜片,校准仪突然发出轰鸣,镜筒转向回收站方向,将老李叔体内的齿轮代码投影成巨大的六芒星。

“你!”老李叔的机械臂卡住,齿轮核心出现裂痕,“你居然用活体锚点当诱饵,启动校准仪的共振模式!”

秦思明撑着站起,三块残片从齿轮核心飞出,重新回到他掌心。校准仪的光流穿透老李叔的身体,机械网格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熟悉的老李叔——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裁决会的程序已经被剥离。”叶澜扶住老李叔,“但你的记忆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她转向秦思明,镜片里的星图正在重组,十二道齿轮光带化作星轨,环绕着中央的地球,“校准仪成功让双生线频率同步,现在两条线的锚点会像齿轮般咬合,而不是互相排斥。”

天文台的望远镜突然指向地面,镜筒里清晰映出回收站地下三层的场景:父亲正跪在祭坛旁,手中捧着个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六芒星与齿轮的结合图案——那是母亲的字迹。

“该回去了。”秦思明握紧残片,星轨纹身重新亮起,却比以往柔和许多,“父亲还有很多事要告诉我们,比如,他当年是怎么在裁决会眼皮底下,把初代残片藏进回收站的废品堆。”

回程的公交车上,叶澜望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突然轻笑:“你知道吗?逆熵引擎启动时,我看见无数个平行世界的你。有的成了星际流浪的锚点工程师,有的在废品堆里老死,还有的……”她指向秦思明掌心的残片,“在某个时间线,你把残片熔成了银坠子,送给十二岁的自己。”

公交车在回收站路口停下时,月光正好爬上铁皮棚顶。秦思明推开门,父亲正坐在里间的旧书桌前,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星轨沙盘的设计图,还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给小思明——废品堆里也能拼出星空。」

老李叔坐在旁边啃馒头,腰间的齿轮吊坠不知何时变回了六芒星形状,只是中央的地球图案上,多了道细细的齿轮纹路。他抬头看见秦思明,咧嘴笑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还是记忆中那个爱贪小便宜的老李叔。

“来,看看这个。”父亲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九岁的母亲站在回收站门口,怀里抱着襁褓中的秦思明,左臂的菱形纹路清晰可见,而她身后的天空,正划过一道靛蓝色的光——那是1997年残片坠落的瞬间。

秦思明突然明白,所有的时间线、残片、裁决会的追杀,最终都汇聚成眼前这个充满铁锈味的清晨。母亲留下的不是拯救世界的使命,而是让他在废品堆里学会拼凑希望的勇气。就像此刻掌心的残片,看似破碎,却在共振时照亮整个星轨。

“明天该去收旧电视了。”父亲合上笔记本,“听说东郊有户人家扔了台带CRT屏幕的老彩电,说不定能拆出好零件。”他转身时,秦思明看见父亲后颈处有块淡金的印记,形状像极了半片六芒星——那是母亲当年为他种下的,对抗裁决会的最初锚点。

夜色渐深,回收站的铁皮棚顶传来老鼠窜动的窸窣声。秦思明躺在纸箱堆成的床上,望着棚顶破洞漏下的星光,三块残片在枕边轻轻发烫。他知道,明天或许会有新的光爆事件,或许会有戴着六芒星吊坠的陌生人来访,但至少此刻,时间像静止的齿轮,让他能在废品堆里,听着父亲的呼噜声,梦见母亲在星轨那头微笑。

而这,才是所有时间线里,最珍贵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