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生魂阵最后一魄
苏挽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伤口里。
方才被碎瓷片划开的血珠还黏在指腹,此时混着冷汗,在桌沿洇出个淡红的印子。
窗外的风卷着血腥味撞进书房,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前世被推下枯井前,耳边也是这样的风声,混着林昭昭的笑声。
“姑娘!“翠儿的镇纸已经攥出了指节青白,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着苏挽棠昨日新配的迷药。
两个丫头的目光在烛火下相撞,苏挽棠看见自己映在翠儿瞳孔里的影子,眉峰紧拧,却没有半分慌乱。
门闩“咔嗒“一声断裂的刹那,苏挽棠抄起桌下暗格里的玄铁令牌。
这是裴砚昨日塞给她的,说“若有异动,捏碎它,影卫会在半柱香内赶到“。
此刻令牌还温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攥得更紧了——不是为了召唤援手,而是为了确认,这一世她不是一个人。
冲进来的蒙面人共有五个,为首者刀鞘上缠着红绳,正是方才在偏房外砍伤老周的那个。
他刀指苏挽棠,粗哑着嗓子喊:“抓住她!
生魂阵就差这最后一魄!“话音未落,翠儿的茶壶已经砸了过去。
陶片擦着蒙面人耳际碎裂,滚烫的茶水泼在他后颈,疼得他踉跄两步。
苏挽棠趁机扑向门边的剑架。
前世她学过三个月的剑,后来被林昭昭推说“大家闺秀舞刀弄枪不成体统“,生生断了师傅。
此刻握剑的手在抖,却比前世任何时候都稳——剑穗扫过手背的触感,像极了裴砚前日替她系剑穗时,指尖轻轻擦过的温度。
“退到我身后。“她反手将剑横在胸前,剑锋微微发颤,却始终对准为首的蒙面人。
翠儿咬着唇退到她身侧,袖中迷药的纸包被攥得发皱:“姑娘,我数到三就撒药粉!“
“一——“
“二——“
门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是影卫!
苏挽棠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里突然泄了口气。
前日裴砚走时说“影卫分三拨守着侯府四角“,她当时只当他多心,此刻却觉得这男人的周全,比任何神兵都让人安心。
当先冲进来的影卫首领青竹挥剑挑飞蒙面人手中的刀,刀锋擦着苏挽棠耳畔划过,带起一缕碎发。
五个蒙面人瞬间被围在中间,青竹反手一剑架住为首者的脖子:“说,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者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染着烟渍的黄牙:“等生魂阵成,你们都得给我家姑娘陪葬——“话未说完,青竹的剑尖已经戳进他锁骨。
他痛得闷哼,却再不肯多吐一个字。
“搜身。“苏挽棠用剑鞘抵住另一个蒙面人的后腰。
那人心慌,后腰的羊皮纸掉了出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北戎文字刺得她眼睛发疼——正是方才血书里“接应“的字样。
“姑娘,“翠儿蹲下身捡起半片碎陶,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这是方才那茶壶的碎片,上面有青岚观的火漆印。“她指尖发颤,“和林昭昭房里供的那尊观主像,腰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挽棠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前世林昭昭总说青岚观的仙姑算得准,她还曾跟着去求过平安符。
如今想来,那平安符里怕不是掺了迷魂香,才让她渐渐痴傻。
她捏着羊皮纸的手青筋暴起,玄铁令牌在掌心压出一道红痕——裴砚说过,青岚观近年频繁与北戎商队接触,原来竟是在为颠覆大晋做准备。
“把这些人押去柴房,灌哑药。“她声音发沉,“翠儿,带两个人去林昭昭院子,把她妆匣最底层的檀木盒取来——我前日见她藏了张地图,边角有北戎狼头标记。“
翠儿应了一声,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碎瓷。
苏挽棠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此时,自己正蹲在柴房吃馊饭,而林昭昭在正厅被奉为嫡女,替她戴凤冠。
如今同样的月光照在房梁上,却照见了截然不同的因果。
半个时辰后,柴房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
翠儿抱着檀木盒冲进书房,盒盖没关严,露出半卷绘着边关要塞的地图。
苏挽棠翻开地图,背面用血写着“八月十五,里应外合“,字迹正是林昭昭的小楷。
“姑娘,“青竹掀开门帘进来,“城门守卫来报,林昭昭带着两个丫鬟要出城,说是去青岚观还愿。
守卫查她的马车,车底暗格里藏了二十封北戎密信。“
苏挽棠的指节抵在案几上,骨节泛白。
她想起方才蒙面人喊的“生魂阵“,想起前世自己被换魂后,林昭昭每月十五都要去青岚观,原是在拿她的魂魄做阵眼,助北戎邪术。
如今东窗事发,她竟想带着密信逃跑,把大晋边关的布防图拱手送人。
“走,去审她。“她抓起案上的烛台,火光映得她眼底发亮,“我倒要看看,这张伪善的脸,还能撑到几时。“
审讯室的炭盆烧得正旺,林昭昭却裹着狐裘直打颤。
她腕上还戴着苏挽棠前世的翡翠镯子,此刻被铁链磨得泛出青白。
见苏挽棠进来,她立刻挤出个委屈的笑:“阿姐,我不过是想去观里替你求平安......“
“求平安?“苏挽棠将檀木盒“砰“地砸在桌上,地图“刷“地展开,“求平安需要带北戎的密信?
需要把大晋的关防图缝在马车里?“她俯身逼近林昭昭,“还是说,你求的'平安',是北戎大军打进京城后的平安?“
林昭昭的脸瞬间煞白。
她盯着地图上自己的字迹,喉结动了动,突然尖声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不过是栽赃!
当年你娘死的时候,你不也说我推她下假山?
结果呢?“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血珠渗出来,滴在地图的“雁门关“上。
前世母亲坠崖那日,林昭昭跪在灵前哭到晕厥,说“是我没拉住阿姊“。
后来她才知道,是林昭昭在母亲的茶里下了软骨散。
此刻望着林昭昭脸上的泪痕,她突然觉得可笑——这张脸,前世骗了她二十年。
“证据?“她直起身子,从袖中摸出半封血书,“你丫鬟的血书,你手下的北戎密信,还有方才那五个刺客身上的青岚观标记。“她把血书拍在林昭昭面前,“生魂阵需要七魄,你已经用了我六魄,今日想取最后一魄完成阵术,好让北戎的邪术助你稳固地位。
对吧?“
林昭昭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突然扑向桌沿,想去抓那半封血书,却被铁链拽得撞在墙上。“你胡说!“她鬓发散乱,妆容斑驳,哪里还有半分贤良模样,“是你!
是你嫉妒我得宠,是你......“
“够了!“苏挽棠甩袖转身,玄铁令牌在袖中撞出清脆的响。
她听见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护卫的呼喝:“什么人?
站住!“
林昭昭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苏挽棠与翠儿对视一眼。
烛火突然摇晃起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林昭昭扭曲的脸上。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人正朝着审讯室涌来,脚步杂沓得像是暴雨打在青瓦上。
“姑娘......“翠儿攥紧了腰间的荷包,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
苏挽棠摸了摸袖中的玄铁令牌,指尖触到裴砚刻在上面的“安“字。
她望着林昭昭眼底闪过的一丝希冀,突然明白——门外的,怕不是来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