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破甲营的火头军死了
陈墨是被疼醒的。
肋骨像被钝器反复碾过,后颈火辣辣地渗着血,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撞进瞳孔的是灰扑扑的帐篷布——不对,这不是他出租屋的天花板。
“醒了?”
沙哑的嗓音从右侧传来。
陈墨偏头,见个瘦巴巴的老头正蹲在他旁边,皴裂的手捧着个豁口陶碗,碗里飘着几粒米渣子。
老头的军袍补丁摞补丁,左胸位置绣着褪色的“破甲营”三个字。
“你小子命硬。”老头把碗往他唇边送,“赵百夫长那顿军棍,换旁人早挺不过夜了。”
陈墨喉咙发紧,本能喝了口稀粥。
米浆滑进胃里的瞬间,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破甲营火头军陈墨,偷了半袋军粮想换钱给老娘治病,被巡逻的赵虎抓了现行,按在营前打了三十军棍。
军棍砸在背上的闷响,围观士兵的哄笑,还有赵虎踩着他手指时的狞笑......
“我这是......”陈墨声音发哑,“穿越了?”
老头被他突然冒的新词吓了一跳,左右张望见没旁人,才压低声音:“可别乱说!不会是被赵虎打傻了吧!你原本是真快没气了,刚好昨儿后半夜我来收尸,看你胸口还热乎,就背回伙房了。”他搓了搓手,把剩下的稀粥全倒给陈墨,”吃了吧,赵百夫长天亮要训话,你这副模样......“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皮靴踏地的闷响。
“老周!”
粗哑的吼声震得帐篷布簌簌直抖。
陈墨看见老头的肩膀猛地一缩,陶碗“当啷”掉在地上。
“到!”老周连滚带爬冲出去,回来时脸色发白,“赵百夫长说,你伤没好利索就别回伙房了——去西营外清理战场遗尸。”
“清理遗尸?”陈墨皱眉。
他记得现代历史课讲过,古代军队清理战场是最苦最脏的活,尸体泡了雨发胀,蛆虫能从眼眶里爬出来。
“赵百夫长说你偷粮坏规矩。”老周扯了扯他袖子,声音发颤,“他今早抽死了三队的张二牛,就因为张二牛擦刀慢了半息。你......你且去,别顶嘴。”
陈墨摸了摸后背未愈的伤口。
原主记忆里赵虎的脸逐渐清晰:络腮胡,左眼下方有道刀疤,说话时嘴角总带着冷笑。
这样的人,确实会把折磨弱者当乐趣。
西营外的风裹着腐臭。
陈墨扛着竹耙子走了两里地,远远就看见一片焦黑的废墟——应该是前天和官军交战的战场。
断旗倒在泥里,破损的皮甲半埋在土里,最显眼的是几具尸体:有的被砍断了胳膊,有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绿头苍蝇“嗡”地炸起一片。
他蹲下身,用竹耙子翻找完整些的尸体。
忽然,竹耙子磕到块硬物。
陈墨扒开半腐的杂草,露出具穿玄铁鳞甲的尸体——比普通兵卒的皮甲贵重得多,死者腰间还挂着断成两截的铁剑,剑柄刻着“武猛”二字。
“这是个伍长?”陈墨喃喃。
他刚要伸手拽尸体的胳膊,眉心突然一热。
青铜古镜的虚影在眼前浮现,镜面流转着幽光,映出尸体的轮廓。
镜中浮起一行血字:【属性点(武力+1)】。
陈墨猛地缩回手,后背撞在焦土上。
他揉了揉眉心,那古镜还在——不是幻觉。
“这是......系统?”他想起刚刚碰到尸体的时候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九泉捡尸系统?”
鬼使神差地,陈墨再次伸手触碰尸体。
黑雾从尸体里涌出,像活物般钻进他的指尖。
刹那间,热流从丹田炸开,顺着四肢百骸乱窜。
他听见骨骼发出“咔咔”轻响,原本酸软的手臂感觉力量强大了不少。
“这是......武力+1的效果?”陈墨盯着自己的手背,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他看向四周,废墟里只有风声和虫鸣。
“不能让人发现。”他迅速把尸体推进旁边的浅坑,用土盖上。
指尖还残留着黑雾的凉意,可古镜已经消失了。
陈墨摸了摸发烫的眉心,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墨!”
是赵虎的吼声。
陈墨猛地站起身,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他看见赵虎拎着皮鞭从废墟外走来,刀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偷懒呢?不想活了?”赵虎的皮鞭抽在他脚边,“三刻钟内清完这片,少一具尸体,老子剥了你的皮!”
陈墨低头应了声“是”,余光瞥见赵虎腰间的青铜虎符——百夫长的标记。
他攥紧竹耙子,掌心全是汗。
刚才那具尸体带来的力量还在体内翻涌,他突然觉得,这具瘦弱的身体里,似乎也有机会变得强大。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古镜的温度。
“九泉捡尸系统......”陈墨低声念着,喉结动了动。
他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远处传来金铁交鸣的厮杀声——这是个吃人的乱世,可他好像,终于有了咬回去的牙齿。
陈墨回到营地时,夕阳正将破甲营的旗帜染成血红色。
他攥着竹耙子的手仍在发颤,后背的伤口被冷汗浸得生疼。
“发什么呆!”老周从伙房钻出来,手里端着半盆馊饭,“赵百夫长刚传话,今夜子时出征,你把这盆剩饭喂完马,去前营领运粮的布袋。”
陈墨接过饭盆,余光瞥见老周眼底的担忧。
原主记忆里,老周是营里唯一肯给他剩粥的人,此刻他喉结动了动,并没有说出任何话,拿着饭盆就往马厩走。
他蹲在马厩旁喂马,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刚才吞噬尸体后,他试过自己的力量,感觉比起没吞噬之前,力量强大了不少。
“武力+1”不是虚的,可现在还不是赵虎的对手,该如何是好?
他想起赵虎抽死张二牛时的狠劲,后背的伤口突然又火辣辣起来。
“都听好了!”
前营传来赵虎的吼叫。
陈墨放下饭盆,混在士兵堆里往那边挪。
赵虎站在土坡上,腰间的皮鞭沾着新鲜血渍,映得他左眼的刀疤像条活物:“今夜围鹰嘴涧,剿官军残部,杀够十个首级升伍长!老子要让上头看看,老子破甲营的刀,比官军的剑快!”
士兵们哄然应和,陈墨却注意到几个老兵交换的眼神——他们的手都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原主记忆里浮起片言碎语:“赵百夫长上月谎报军功,这趟怕是要拿咱们的命填窟窿。”
子时三刻,队伍出发了。
陈墨背着装满麦麸的布袋走在最后,寒风吹得他军袍猎猎作响。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只能看见前面士兵的背影像晃动的黑桩。
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声,突然听见左侧山坳传来鸦鸣——不是一只,是整群。
“停!”
走在最前的赵虎猛地勒住马。
陈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山坳里的灌木无风自动,隐约能看见反光——是甲胄!
“有埋伏!”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喊杀声像炸雷般炸开。
陈墨只觉后颈一凉,本能往旁边的乱石堆滚去。
布袋“啪”地裂开,麦麸撒了一地,他蜷在两块磨盘大的石头中间,看见火把如流星般从山坳里窜出,官军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结阵!”赵虎的吼声被箭雨撕碎。
陈墨看见他的马被射穿前腿,整个人摔进泥里。
百夫长的青铜虎符掉在地上,被马蹄踩得凹陷。
“杀黄巾贼!”官军的将领骑着黑马冲过来,长枪上还滴着血。
陈墨认出那枪杆上的云纹——是郡国兵的制式武器。
赵虎踉跄着爬起来,挥刀去砍马腿,却被那将领一枪劈断佩刀。
“你就是赵虎?”将领的声音像刮过刀背,“上月杀我兄弟的,就是你?”
赵虎的刀疤在抽搐:“老子砍的是为虎作伥的贪官。”
“贪官?”将领的长枪刺穿了他的喉咙,“你抢的是我家的粮,杀的是我族的丁!”
赵虎的眼睛瞪得滚圆,血沫从嘴角涌出来。
他的手还攥着半截断刀,却再也举不起来。
陈墨看着他的尸体栽进泥坑,突然想起上午那具被吞噬的尸体——原来死亡,不过是眨眼的事。
混乱持续了半个时辰。
陈墨数着身边倒下的士兵,听见黄巾军的号角从尖锐变成呜咽。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又开始发烫——刚才赵虎咽气时,他分明看见有黑雾从尸体里飘出来,却被混战的脚步搅散了。
“快逃!”不知谁喊了一声。
陈墨看见黄巾军的旗帜开始倒退,官军的喊杀声追着他们的背影。
他缩在乱石堆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马蹄声——赵虎死了,破甲营要散了,可他的命,才刚刚开始。
山风卷着血腥味钻进衣领,陈墨摸向腰间的竹耙子。
那上面还沾着上午的腐土,此刻却像握着把未开锋的剑。
他望着溃败的人群,又看了看赵虎尸体所在的泥坑——那里还冒着血泡,混着麦麸,像碗熬糊的粥。
远处传来官军的战鼓,越来越近。
陈墨咬了咬牙,猫着腰往乱石堆深处挪。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落在赵虎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