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阳：真伪难辨
马琅回返，远眺见百姓和兵士们都紧张起来，一个弓箭手也半蹲着身子，搭箭瞄准了自己。
小莲半转过身，紧贴着马琅胸前的盔甲。
紧接着，“嗖”的一声，其中一人竟朝着自己射来。
恰好，不少人从紧张转为了平静，但见那箭支发出后，又尖叫起来。有人喝骂弓箭手瞎了眼睛、不识好人，上前要打。
那弓箭手脸上也显现出懊悔和焦急，可箭已然射出，正应了那句“开弓没有回头箭”。
马琅目光如炬，一手横过白杆枪，挡在小莲前面，待箭飞到近前，她猛地侧身，另一手精准地握住了箭杆，手感到一阵酸麻，随即沉稳坐定。
众人见她徒手接箭，个个瞪大双眼，显出惊异且敬佩的模样。待到马琅近得前来，见她脸色平静，更是啧啧称奇。
一个汉子拽着弓箭手的衣领，高举着拳头，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弓箭手也呆呆地看着马琅。
马琅斜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呆滞，双手颤抖，显然是此前常见的应激障碍反应，当下也不恼怒。
“看清楚些我是何人？！”
又环视众人，这无数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的甲胄和兵刃，当瞅见虎头时，有几个直接瘫软在地，一旁镇定点的上去搀扶，可如何拽都拽不起来。
刘备、张飞也快步赶来。一个眉头微皱，眼神中满是惊奇。一个双目圆睁，张大了嘴巴。
马琅甩手将钩镰上虎头摔在地上。刘备身旁的护卫们个个后退一步，发出惊愕的叫声。
刘备上前，拱手一礼，满脸诚意，“备虽蒙受惨败，但匡扶汉室，救万民于水火之心，天日可鉴。昨夜见闻女壮士保民护民，必是忠义爱民之人，不知可愿助备一臂之力。”
马琅听完，飞快转动思绪，想到昨晚刘备遭逢大敌，仍然心念百姓，便打定主意，“如若这刘备变改初心，变成个伪君子，我第一个杀了他；若是他始终如一，兴国为民，那我定然全力辅助”。
她沉思间，瞅到刘备目光泰然，泪水在眼珠边上打转，心道，“还真是个爱哭之人。”
一旁的百姓心念着她昨夜舍生忘死的救助，本就感恩戴德，否则也不会方才喝骂那隶属刘备军的弓箭手，见到虎头时，看马琅的眼色更是与膜拜神像时无异。此刻，看她犹豫，以为心有异志，纷纷跪下，抱拳祈求。
“女壮士，求你留下来吧。刘将军和你都是大好人啊！”
“是啊！昨天若无您在，我等小民必死于非命啊！”
……
马琅赶忙下马，伸手扶起近前一位跪地祈求、泪流满面的老者，又示意众百姓快快起身。
转身迎着刘备，靠近前来，面色庄重、口出坦言。
“承蒙将军抬爱，小女子愿效死力！”
言罢，旁人欢声雷动，个个欣喜。那老者更是双手抱起小莲，笑着用自己面颊的胡子扎小孩子的脸。
这时，糜芳身上带着箭伤，奔回到这里，强忍疼痛下马，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众人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主公，那子龙……赵云反叛投曹去了。”
“胡说！子龙与我相交日久，岂会反叛于我！”刘备侧脸瞧着他。
“大哥，他见我等惨败，危在旦夕，兴许会投降曹操，换去荣华富贵！”张飞在一旁插嘴。马琅听他说话的底气远不如昨晚呵斥自己那般。
“翼德不可胡言！子龙多年故交，怎么会反叛，其中定有蹊跷。”刘备听张飞也如此断言，连忙喝止。
“待我亲自寻他去。若撞见时，我定要让他死在此蛇矛之下！”张飞转身便要上马。
“不可，休要错怪了……”
刘备急欲拦阻，只见一只外形纤纤，但却有力的手拽住了张飞的胳膊。
“张将军且慢。”
张飞回头看向马琅，想甩脱竟然没有挣开。刘备和糜芳等人都看傻了。
马琅也不理会张飞，而是瞥向糜芳。起初，自己一再受他刁难，但念及糜芳是糜勇的叔父，又沉浸在糜勇的噩耗中，不与他一般见识。
此刻，听他大敌当前，居然挑拨刘备和赵云的关系，心底的厌恶油然而生。
“这位大人，你说赵将军投曹，是亲眼所见吗？”
糜芳认出了她，伸手指她，“好啊，是你这女贼……”
马琅一把揪住他的手指。糜芳疼痛龇牙咧嘴。
“请尊驾慎言！”
糜芳看了眼刘备和张飞。刘备先是无动于衷，显得事不关己，片刻后又道：
“桢素……”
马琅放开了他，却也不再看他。
糜芳听到“桢素”二字，心下立时又惊又怕。
惊的是这么短短一夜，刘备居然用对待极为信任之人的方式称呼她。
怕的是倘若自己真的一时不察，冤枉了赵云，更难有出台之日。
他怒目看了马琅一眼，又对着刘备行礼：
“我亲眼见得赵云朝着西北方去了。”
“呵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说赵将军投敌，可曾见他持械攻我军民？况且赵将军跟随主公多年，杀了无数曹兵曹将。他若真的降曹，何不绑了你去邀功？！”
马琅那银铃般的笑声，丝丝入扣的分析，像一个又一个耳光狠摔在糜芳的脸上。
刘备连连点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张飞，差点笑出声来。
糜芳听得“主公”二字，羞恼中掺杂着惊奇。
他猛然又看到地上的虎头，忙问旁人此物何来，当听说是马琅带回时，登时跌坐在一旁。
“三弟，当年你二哥在古城斩蔡阳之事，可曾忘记？目下子仲、宪和等尽数未归，凶吉难料。子龙此去，必有缘由。我料定子龙必不反我。”
张飞虽然心中怒气消散了大半，但脸上仍旧忿忿。
“大哥，俺知道了。俺即刻去打探。倘若子龙忠心不二，俺便拼死接应；如若真的降曹，定要跟他见个死活。”
刘备听张飞此刻称赵云为“子龙”，便知张飞已冷静下来，内心欣慰，当即点头同意。
“主公，糜大人、简大人既然下落不明，我便和张将军同去，也好多个帮手。”
刘备听马琅如此说，心下更是大喜。一旁的百姓中，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自告奋勇要跟着马琅。
“刘大人，我等感念大人和这位女大人昨夜的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愿舍去此身，同去接应赵将军。”
马琅虽心下感动，她却知道寻常百姓不经操练便上战场与送死无异。
她一手牵过桃花马，一手轻扶马首，看向刘备，并带过一个眼色。
刘备会意，对几人坦言说道，
“不瞒各位父老，翼德、桢素此去，须有战马同行。列为战场徒步，凶多吉少。待此间事了，另作计议。”
众百姓亦点头称是。几人便不再坚持。
“桢素万万小心。”刘备气定神闲看着马琅。
小莲这时哭着伸手朝着马琅比划着，“姐姐，你也要丢下小莲吗？”那老者抱着她，显得很吃力。
“小莲乖，听这位伯伯的话，姐姐去去便回！”
张飞猛然间问道，“马……马将军，你这甲胄兵器……”
刘备也想知晓，正待马琅答复之时，忽见马琅战袍上的彩凤飞云，竟与“漢”字极为相似，接连想起此女美貌世间罕有，对百姓舍生忘死，又格杀猛虎，思忖此女定然真如百姓所言是天仙临凡；她身着之物，也必为天承祥瑞，不禁心下大喜，“备匡扶汉室有望矣！”，当即说到：
“此物定是桢素家传之宝，三弟不可再问！”
……
看着马琅和张飞带领十几名骑兵远去的背影。绝大多数人都流露着依依不舍的目光，几个胆子大的百姓议论着。
“我以为，这马将军更像是糜大人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