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雪林中的第一课
雪风卷着细沙般的冰粒,扑在杨震山的脸上,像刀子般割得生疼。
他蹲伏在山脊线上,望着下方封锁严密的山道,心跳随着寒风一阵阵收紧。
伪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铁丝网横贯林间,几盏探照灯轮流扫射,像野兽的眼睛,在夜色中来回巡视。
岗哨上的士兵披着厚重的棉衣,枪杆挂在胸前,偶尔交谈几句,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知道不能再走正道了。
必须翻越山脊,深入腹地,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将弓背紧贴在背上,用雪粉抹去脸上的汗迹与血痕。
猎人的眼睛扫视四周,迅速锁定了一条隐秘的小径——一条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山羊道。
他猫腰前行,脚步轻如落叶。
风声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他对山林的熟悉,是敌人永远无法拥有的优势。
走了约莫两小时,他在一处陡坡停下。
这里是天然的陷阱地带,斜坡底部布满嶙峋石块和断木,若有人不慎滑落,必死无疑。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动手布置机关:砍下几根枯枝,堆成一个看似自然的雪堆,又在下方插上十几根削尖的木桩,并用薄雪掩盖锋芒。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远处观察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第二天清晨,风停雪止,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躲在一块岩石后方,静静等待。
果然,两名伪军沿着山道缓缓走来,一边抽烟一边说笑。
其中一人踩上了那堆“雪堆”,脚下一沉,整个人失去平衡,尖叫一声便从陡坡滚落下去!
另一人反应还算快,试图抓住旁边的树枝,但脚下早已松动。
两人一同坠入底部,尖木贯穿胸膛,瞬间毙命。
杨震山慢慢起身,他走下坡道,靠近尸体,迅速搜刮战利品。
一把老式手枪还有一张破旧地图落入囊中。
地图上标注了多个据点位置,其中一个红圈尤为显眼,旁边写着“三道沟”。
他心头一动,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决定行动。
目标是最近的一个小据点,守军不多,物资却一定充足。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在据点外围侦察地形。
夜晚来临,他开始布置“拌雷”——这是一种改良自狩猎陷阱的地雷装置。
他将地雷绑在拉绳上,埋入雪下,再撒一层薄雪掩盖,形成一道隐形防线。
深夜,据点内的灯光昏黄,几个守卫围坐在火堆旁打盹。
他摸近至百米外,拉开弓弦,轻轻搭上一支箭矢,瞄准门口悬挂的一只灯笼。
“咻!”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击中灯笼,油灯倾倒,火苗窜起,照亮了整片区域。
几名伪军惊醒,慌忙冲出门外查看情况。
就在他们迈出门槛的一瞬间,一根隐藏的拉索被触发,轰隆一声巨响,地雷炸裂开来!
火焰与冰雪同时升腾,碎石与肢体四散飞舞,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山谷。
混乱中,杨震山已悄然潜入据点,迅速翻找仓库。
他在一间木屋中找到了一些干粮、几发子弹和一件军大衣。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个角落里半埋在雪中的包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上前,拨开积雪,掀开包袱皮,里面赫然躺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他翻开封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记录着一连串地点和联络方式。
有些名字他从未听过,但有一个却让他心头一震——赵铁柱。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跳加快。
这是什么?游击队的情报?还是敌人的陷阱?
他没有时间多想,迅速将笔记本塞入怀中,整理好其他战利品,趁着混乱悄悄撤出据点。
风雪再次扬起,天地之间只剩白茫茫一片。
他站在山坡上,回望那处已被炸毁的据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本书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但他隐隐觉得,它可能改变一切。
当他回到山林深处,找到藏身之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洞口等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马四爷低声说道,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笔记本上。
杨震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这是我从敌人那儿拿到的。”
马四爷接过笔记本,翻开几页,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情报……”他喃喃道,“这可能是……赵铁柱他们的队伍。”
杨震山一怔,握紧了手中的弓。
风雪渐起,山林深处,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雪风呼啸,杨震山站在山巅,脚下的据点在爆炸与火光中摇曳,如同一颗被撕裂的心脏。
他望着那片狼藉之地,心中却没有以往那种快意。
他知道,杀几个伪军救不了这片土地,也换不回爷爷的命、找不回妹妹的身影。
“这本笔记本……”马四爷翻看着纸页,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赵铁柱?抗联的人,他们还在长白山一带活动。”
杨震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粗糙、冻伤、满是箭弦勒出的血痕。
他曾以为弓箭只是复仇的工具,可现在,它更像是命运交付给他的使命。
“你是说……去找他们?”他低声问。
“你若真想打鬼子、救妹妹,就不能再单枪匹马了。”马四爷把笔记本递还给他,眼神里透着几分怜悯和敬重,“赵铁柱他们是真正的队伍,不是像你这样东躲西藏的猎人。”
杨震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的画面:日军闯入山村,爷爷挡在门口,胸口被刺穿时,嘴里还喊着他小名:“震山!带小草跑!”可小草还是被拖走了,哭声撕心裂肺,至今仍在他梦里回荡。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我得去。”他说,语气坚定。
马四爷点点头,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绘的地图,递给他:“北边三十里有条密道,穿过冰川谷,就能进入抗联的游击区。但你得小心,最近日伪军加大了封锁力度,连老林子都插了眼线。”
杨震山接过地图,将它和笔记本一起小心翼翼地藏进内襟。
寒风吹过,他抬头望向北方,天空灰暗无光,白雪皑皑,仿佛通往未知的迷雾。
“走吧。”他轻声自语。
他背起弓,披上从敌人那里缴来的军大衣,肩上的重量不仅是武器,还有责任。
他知道,这一趟路不会轻松,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只想着报仇的猎人了。
他要成为一把真正能刺穿敌人心脏的刀。
风雪渐渐弥漫,天地之间只剩白色与寂静。
他迈步向前,每一步都深陷雪中,又迅速拔起。
他用兽皮裹住手脚,动作熟练而果断,那是多年狩猎养成的习惯。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积雪滑落,又似马蹄踩碎冰层的声音。
杨震山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远处山脊线上,隐约有黑影移动,几匹马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追踪来了。
他没有犹豫,迅速钻入一片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之中。
风雪掩埋了他的足迹,却掩不住他眼中燃起的火焰。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弓箭不再只为复仇而拉响。
山林深处,一缕微弱的炊烟缓缓升起,在风雪中飘散。
杨震山坐在一处背风的雪窝子里,点燃了一堆火。
他一边烤着干肉,一边凝视着跳跃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