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杨某，男，38岁，教师。2009年10月初诊。

患肺痿二年，西医诊断为肺不张，久治不效。患者来诊时手端一纸杯，内盛痰涎沫多半杯，随唾随盛，并言近年天天如此，伴口干，咳嗽，少气。舌质红、苔黄白相间、微腻，脉滑数。按虚热肺痿论治，投以麦门冬汤合千金苇茎汤加减：

药用：麦门冬21g、西洋参10g（另炖兑服）、姜半夏3g、甘草6g、粳米30g、大枣5枚、芦根30g、冬瓜仁12g、薏苡仁30g、山茱萸12g、炮附片6g。5剂，水煎两遍，兑匀合童便100ml，分三次，饭后一小时服下。一日一剂。

二诊：服药后唾痰涎沫显著减少，效不更方，依原方继服7剂，服如前法。

三诊：唾甚微，已弃杯不用。以一诊方加味以米粥调服：

药用：麦门冬21g、西洋参10g、人参须10g、太子参30g、姜半夏3g、甘草6g、粳米30g、大枣5枚、芦根30g、冬瓜仁12g、薏苡仁30g、山茱萸12g、炮附片6g、三七6g、桑螵蛸15g、百合24g、生地15g、山药15g、芡实24g、鸡内金12g、桔梗6g、枳壳6g、怀山药20g、扁豆20g、生麦芽15g。五剂，共为细末，每服6g，大米粥调服。一日二次。

后访，上法治疗月余而愈。

（2）韩某，女，54岁，家庭主妇。2011年9月初诊。

口干短气，频吐涎沫，干咳声嘶，胸部隐痛，舌红无苔、脉象细数，罹患及旬。时值中秋，先医以燥咳论治不效。予虑其咳而频吐涎沫，按肺痿予麦门冬汤加味：

药用：麦门冬21g、太子参10g、姜半夏3g、甘草6g、粳米30g、大枣5枚、旋覆花12g、茜草9g、青葱管6寸。4剂，水煎服。

二诊：药后短气胸痛消失，涎沫明显减少，唯干咳声嘶尚著，拟上方加味继进：

药用：麦门冬21g、太子参10g、姜半夏3g、甘草6g、粳米30g、大枣5枚、旋覆花9g、五味子5g、干姜5g、蝉蜕6g、冰糖20g。5剂，水煎服。

三诊：药后诸症若失。嘱粳米、百合、冰糖熬粥自养。

（3）杜某，男，43岁。1993年7月初诊。

因大汗出后骤饮冰镇绿、红茶三瓶，当晚即觉胃如裹冰，次日晨起头晕目眩，口唾涎沫。该父即令将食盐炒热，冲开水一杯，趁热饮下。服后脘中稍舒，余症如故。此后又服香砂养胃丸数天，眩晕好转，口唾涎沫一证非但未减，又见小便次数增多。血糖及尿液检查均正常。刻诊：体胖形丰，多汗乏力，头重如裹，脘腹甚凉，口干不思饮，时时吐浊唾涎沫，小便频数。舌淡边有齿痕、水滑苔，脉沉无力。四诊合参，属虚寒肺痿，按肺胃阳虚论治，方用甘草干姜汤加味。

药用：炙甘草12g、炮干姜9g、红参10g。三剂，水煎服，一日一剂。

二诊：药后脘中温和，唾涎沫及小便次数均明显减少，乏力好转。拟原方更进三剂而瘥。

按：以上三例肺痿，杨某案、韩某案为虚热肺痿，杜某案为虚寒肺痿。杨某案以麦门冬汤为主，伍千金苇茎汤者，因其尚有肺中痰热阻滞一病理表现。韩某案为虚热肺痿伴胸络不和，故予麦门冬汤原方加太子参、冰糖、五味子、旋覆花、茜草、青葱管。而杜某案较单纯，尽显虚寒肺痿征象，故以甘草干姜汤治疗。但是三例肺痿，不论虚热虚寒，肺气虚是共同特点，《难经·十四难》云：“损其肺者益其气”。所以对益气药的使用是成败的关键。杨某案虚热肺痿，以麦门冬汤为主加入西洋参。韩某案虚热肺痿，以麦门冬汤为主加入太子参。杜某案属虚寒肺痿，以甘草干姜汤加红参。究其理由：吐浊唾涎沫，是肺气虚馁，而肺气虚则使气不摄津、津失布化。所以，在辨清寒热的基础上，佐入益气之品是非常重要的。

肺痿一病出自《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篇中。肺为呼吸之橐籥，至高至清，禀清肃之体，性主乎降；其乃娇脏，不耐寒热，不论风、湿、热、燥、寒，肺皆不可受，受之则病。仲景示人若肺气萎弱不振，更因上焦有热，迫肺气上逆而为咳，久之“因咳为肺痿”。虚热肺痿的治疗，麦门冬汤为其代表方剂，方中以麦门冬为君，润肺养胃并清虚火，以生津液。佐以人参、甘草、大枣、粳米养胃益气，以“培土生金”为臣。四药合用可使胃气得养，则精得以化，俟津液充沛则虚火自敛，上逆之气自平。用半夏者，下气化痰，以化其肺不布津而所生之痰浊，是为佐药。六药同用，共奏清养肺胃，止逆下气之功。综观全方：“麦冬∶半夏=7∶1”，可见半夏用量极轻，这样配伍，则半夏不显其燥烈之弊，麦冬养阴而无留邪之虞，实为刚柔相济、制方之轨范。

对于虚寒肺痿，“吐涎沫或多涎唾而不咳，不渴，遗尿或小便频数，头眩”为主要证候。其病机为上焦阳虚寒甚，致肺气虚冷而萎弱不振，则既不能布津亦不能摄津。津液不化，蓄积肺中，故频吐涎沫或多唾。《经》云：“上焦有寒，其口多涎”。因于寒而其唾亦为稀薄清冷，正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谓“诸病水液，澄彻清冷，皆属于寒”。其不咳为上焦阳气虚衰，肺气上逆的机能反应性减弱所致，故其咳嗽反较虚热肺痿轻微，甚至可不出现咳嗽。因病性为虚寒，津液未伤，故口不渴。上虚不能制下，肺气虚冷治节不行故遗尿或小便频。清阳不升，头目失于温煦故头眩。仲景以温复肺气、振奋肺脾之阳为治则，用甘草干姜汤为代表方。方中炙甘草甘温补虚而扶中土，甘守津还，治其多唾；炮干姜辛温散寒以暖肺胃，温寒守中，治其肺冷。二味合用辛甘化阳可温复肺气，重振中阳，使治节有权，气化功能正常而诸症愈。

甘草干姜汤在《伤寒论》30条中亦展现过。在伤寒论中本方主治“表里同病，本应以四逆汤先温其里，而后以桂枝汤乃攻其表，但医者却先以桂枝汤发其表”的误治之证。而本条中又为治疗虚寒性肺痿的主方，方中干姜炮制，则性味由辛温变苦温，更利于脾土的培复，肺气的温煦。柯琴在《伤寒来苏集》中谓：“甘草干姜汤得理中之半，取其守中，不须其补中。”总之此法仍为培土生金之法。

临证虚热肺痿和虚寒肺痿不难鉴别，辨证准确当治甚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