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严俊回来了
玉城“美丽家”售楼中心
严俊兴高采烈地指着右手边的一栋崭新的公寓楼说：“宁宁，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家。”
简宁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前方耸立着三四栋蓝白相间的楼房。“美丽家公寓”是明城李氏集团在玉城投资建设的高层住宅楼盘，以“精装修，拎包入住”的销售模式，颇得办公白领和中层人士的喜爱，销售大好。
简宁宁知道这个楼盘，因为它的宣传画册就在“绕指柔美发沙龙”的前台上放着；不少同事会在闲暇时间讨论和对比“美丽家”和其他楼盘。如果除去“美丽家”相对较高的市场售价，多数人喜欢“美丽家”刻意营造的法国香榭丽的浪漫氛围，尤其是公寓大门两侧的从动工就种下长得茂盛的十几棵梧桐树。
简宁宁在售楼中心的门前迟疑着，她看到售楼中心进出的人们衣冠楚楚，非富即贵；再看看自己停在几辆轿车之间这辆老旧得泛黄的白色电动车，和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的双腿象是灌了水泥浆的柱子稳稳地驻在原地。
严俊知道简宁宁的感受，他轻轻将她拉到树荫下，解释道：“宁宁，美丽家首付只要百分之三十，两个月内就能拿到房产证。而且旁边就是第三小学，思雅可以就近上学。”
简宁宁听完严俊的话，不禁热泪盈眶。短短几个月时间，严俊为她和思雅做的太多了：因为她喜欢玉城，严俊不顾哥嫂的反对一个人留在玉城；思雅上学迫切需要户口他就千方百计要买房解决户口问题。她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忧伤：她不愿意成为严俊甜蜜的负担，因为这些责任不应该由他来承担；她更不愿意严俊为她和思雅做出更多的牺牲，她希望自己和严俊之间的感情能够象五年前那样单纯，但她不能直接拒绝严俊的帮助；令她忧伤的是她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一切的渊源都好像早已注定了似的，她只能在命运的河流里随波逐流。
“您好啊，严先生。”一位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年轻女销售员在售楼中心的门口看到严俊，马上一边招呼着他，一边笑吟吟地朝他们走过来，又说，“今天带朋友来参考吗？”
“你好，小朱。”严俊对她客气地说完便搂着简宁宁的肩膀介绍，“简小姐是我未婚妻。”
简宁宁赶紧擦去眼角的泪花，收起思绪，对她笑了笑。小朱看了看他们，稍微愣了愣，马上对简宁宁展开笑容。
“哦，那肯定得简小姐说了算，是吧？”小朱讨好地对简宁宁说完，把手里的宣传册打开，递到简宁宁的眼前就开始推销，“简小姐，严先生之前看中9栋A单元。这个户型虽是两室一厅但容积率非常高而且三面见光，也是卖得最好的户型，没几间了。”
看到小朱的表情，简宁宁偷偷瞧了一眼严俊。眼前的他面容消瘦，鬓角处几根灰白的头发夹杂在他扎起的发束里，更显得沧桑；而这也让他们原有的年龄差距从十三岁一下拉到了二十多岁。这个小朱恐怕以为她就是那些傍了有钱人的市侩女子吧，严俊则是她眼里的冤大头吧？想到这，简宁宁的心突然痛了起来。她看着严俊，摇了摇头。
小朱何其聪明，见状马上说：“简小姐还没看过我们样板间吧？不如先到办公室里喝点饮料歇歇，我再带你们去看样板间？”
她一说完就转身往售楼中心迈步，想要引导严俊和简宁宁一起前往。
严俊拉起简宁宁的手想要跟着走，简宁宁却立在原地不肯迈步，严俊有点尴尬地站在中间。
“阿俊，我的胃有点不舒服，改天再参观好吗？”简宁宁说着，皱了皱眉头捂住了胃部。
严俊见状马上扶着她的肩膀连声问：“宁宁，你的胃又痛了吗？会不会是午餐的问题？”
“只是有点难受。”
“那我们先回家。”严俊告别了小朱，牵着简宁宁往停车区走。时值中午，停车区里停着的两三辆车被阳光炙烤，散发着热量；严俊将电动车推到树荫下，打开后尾箱拿出了一条毛巾铺到座椅上，让简宁宁坐着歇息。看到她微微渗着汗的额头，严俊不由关心地问：“很难受吗，宁宁？要不要我们打车回家？我晚点再来取电动车好了。”
“我好很多了。”简宁宁挤出一个笑容回答着，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
“宁宁，对不起。”严俊轻声道歉，“我应该先和你商量买房的计划。”
“阿俊，我知道你想尽快解决思雅的户口问题，但我不希望花掉你的这些钱。思雅的户口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他还小，还能再等等，但是你…..”简宁宁说着便将脸别到一边，她说不下去。
严俊一听，急忙牵起她的手，接着她的话说：“宁宁，我是希望能快点解决思雅的户口问题；我更希望给你和思雅一个家。”
简宁宁看着他，一时无语。
“宁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今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听你喊我一声老公，我喊你一声老婆。”严俊深情地表白。他不是看不出简宁宁的顾虑和忧郁，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有她的迫切之心。他不禁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中，连声说，“哪怕是一次两次，我就没遗憾了。”
“我不要听你说这样的话。”简宁宁一边摇着头一边哽咽地说，“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我只想我们还象以前那样拥有彼此，不再分离。”严俊动情地说着，将她抱得更紧了，又接着说，“宁宁，答应嫁给我，好吗？”
“答应我好吗，宁宁？”
简宁宁被他抱得脑子有些缺氧，她抬眼看着天空里飘浮的白云，仿佛看到了爸爸简锦亭。不过一瞬间，他那亲切的笑容便迅速消散在四周散发的闪闪金光中。简宁宁忧伤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好~”
“太好了！太好了！”严俊激动不已叫唤了两声，他不在乎附近是否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相反，他希望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喜悦和幸福。
“小点声~！”简宁宁轻声说着便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严俊闪耀着兴奋光芒的脸，一阵突如其来的轻松涌上心头，宛如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我们回家。”严俊说着就启动了电动车。他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说着结婚的计划：先让哥哥嫂嫂帮忙看个好日子，他接下来要带宁宁看遍玉城所有的婚纱店，选她最喜欢的婚纱，再拍婚纱照，要去一起选举办婚礼的酒店等等。
简宁宁环抱着严俊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背上静静地听着他的计划，眼前却慢慢浮现了五个月前两人重逢的情景：
“绕指柔”美发沙龙
简宁宁正在洗手准备吃午饭，店堂经理走过来说：“23号老师，有顾客指名要你理发呢。”
“是黑哥吗？”简宁宁一边擦手一边问。她在“绕指柔”从洗头工到助理再到发型师的三年时间里积攒了不少人气。最近一位叫“黑哥”的顾客就特别喜欢她的手艺，每次来理发都点名要她。
“是新顾客。”经理说完又问，“你有空吗？”。
“行，我吃点饭就出去。”简宁宁边说边快步走进员工休息间。她早餐只喝了杯豆浆，等忙完两个同时染烫头发的顾客已是十二点多了。她想赶快把胃填满，免得它造反惹麻烦；也减少顾客等待的时间。
“那好，我先安排他洗头。”经理说完就出去了。
简宁宁匆匆结束午饭时间，出到店堂，指名要她理发的顾客坐在镜子前等着。她一边低头拿着自己的理发工具箱，一边笑着说：“让您久等了。”
顾客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简宁宁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拿开他头发上的毛巾，拨了拨他披在肩膀的头发，问：“先生想怎么剪呢？”
顾客仍然没回答，只是从镜子里笑眯眯地看着她。简宁宁看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有些迟疑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阿俊？！”
“是我，宁宁。”严俊高兴地回答。如果不是因为大庭广众，他会象以前那样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亲吻她。他又接着说：“太高兴了，你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阿俊。我真怕你认不出我了呢。”
严俊让简宁宁帮他吹干头发，结了账就在店内等着她下班。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店吃晚饭，严俊将自己这五年来的生活概述了一遍。
和简宁宁分手后，心灰意冷的他辞职去了深圳靠做一些散工维持生活；后来去了珠海，他原来的公司在珠海开了分公司，他的原上司出任总经理，因为赏识严俊的才华便找到他让他主管分公司市场开发业务。另一方面感恩于上司的提拔，严俊拼了命地为新公司开天辟地，日以继夜筹划开发工作不说还亲赴酒局饭局，陪客户吃喝玩乐；他的业绩越来越好，也攒下了不少钱。
“我真为你高兴！”简宁宁听着严俊的叙述，这几年来堵在心里的那份担忧和内疚一下就消散了。想着，她不由俏皮地问：“那你这次来玉城是视察工作还是旅游啊，严经理？”
“都不是。”严俊看了看她，轻声回答。
“哦，那你打算呆多久呢？”简宁宁又问。她其实也很想问严俊来玉城多久了，他是怎么找到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怨恨她吗？
“不走了。”严俊轻轻咳嗽了一下，看着简宁宁面前的玻璃杯语气坚定地说。
简宁宁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严俊是要在玉城安家了。他是来派婚礼请柬的吧？对方一定是非常好才配得上严俊这么好的人呢。想到这里，简宁宁轻笑着说：“恭喜你啊，阿俊。”
严俊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她要恭喜自己，哪里来的喜啊？
“快给我请柬呀。”简宁宁朝他伸出了手心，兴高采烈地说，“我要给你们准备一个大红包。”
严俊这才明白，原来她误会了。看着简宁宁高兴的眼睛，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实情。他叹了叹气，沉默地盯着简宁宁手里的杯子很久，才抬眼看着她，轻声说：
“是因为我病了。”
简宁宁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伸在半空的手掌也来不及收回；她满腹疑惑地望着他。
严俊看着她半秒，神色变得深重，他低下头轻声说：“是肝癌。”
他的话音未落，简宁宁就被嘴里的水呛到了，控制不住地咳嗽着……
“宁宁，你说怎么样？”严俊停下电动车，扭头看着沉思中的简宁宁，一边问，“宁宁？”
简宁宁这才从回忆里惊醒，她思绪恍惚地看了看四周。思雅从家门口探着脑袋，一看到他们就马上欢快地喊着妈妈，一边朝他们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