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几天做作业、上课，活得有点迷离，完全没有心思想约会的事情。今晚和朋友聚会吃饭喝了点红酒，很在状态，赶紧记录下来。

当晚我和李子轩一起去坐了伦敦眼摩天轮，在泰晤士河畔，摩天轮缓缓升空，碎片大厦、塔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些平常雄伟的建筑变成积木一般。街道上的车、人也一点点变小，仿若尘埃。两岸璀璨灯火落在粼粼河面上成了斑驳的幻影，游轮也失去刚硬轮廓，如叶子渺渺。眼前的一切在夜空的映衬下糅合、交缠，在我眸中成了莫奈的《睡莲》缓缓舒展。

“快看快看，周周，这边好漂亮。”李子轩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拉过去。摩天轮抵达最高点，他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能闻到一股微微的汗味，头发碰到脖子，有些软软渣渣的触觉。

摩天轮开始往下降，他把头抬起来看向我，眼眸清澈，眼神迷离。我才发现，原来睡莲并不在法国吉维尼，也不是悬挂在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而是在李子轩此时看我的眼神中。

心跳骤然加快，气氛陷入氤氲。闭上眼睛，抛开百米高空，抛开以前所有的爱而不得，抛开他终究要离开伦敦的现实，抛开所有所有理智。我不再是我，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吻下去。

之后，我和李子轩基本每天都见面，逛了伦敦好多好多有趣的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餐厅。我也经常做好饭等他下班过来，吃完饭我们躺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聊天。

“你喜欢香港吗？”“毕业后到香港找我，好吗？”

“我帮你看看工作。”

“我喜欢看你笑。”

“你舍友不在了，快亲亲我。”

时隔半年了，李子轩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依旧环绕耳边，像一首熟悉的老歌，毋需任何提示，我就能哼唱起来。

三周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很有默契，从未提过这个日期。

李子轩离开伦敦的那一天是2019年8月25日。最后一天晚上，他的培训部门聚餐，伦敦总部的领导举办了一个farewell party。他不得不参加，但一直发信息给我道歉，说不能陪我吃晚餐，最后一晚很想很想呆在我身旁。

“Party结束后，我来找你。”

“好吗，周周。”

看完不回。我心态变得异常平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凌晨两点多，电话突然响起来，我知道是李子轩，但是真的不想接了。天亮了，打开WhatsApp，看见李子轩给我发了几十条信息。

“今晚很抱歉，没能见到你，”“我很早起来，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吃个brunch，我再去机场。”

“答应我好吗？”一条一条看完他的讯息，原本干涩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一路平安。”我发完消息，睡意翻涌，身体突然变得很困很困，浑浑沉沉便睡过去了。梦里是我在房间收拾行李，要和李子轩一起去香港找工作，他在一旁不停催我，快点快点，不然飞机要起飞了。醒来后已是中午，窗帘透进光，整个人怅然若失，如同一片羽毛从空中飘落坠地。

在伦敦，我是决绝地不愿意和李子轩再见一面，哪怕是拥抱告别，我也不要。因为，如果我们完成了好好告别的仪式，便意味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到他，无论是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李子轩已找到挚爱，以朋友之名出现，我也愿意。我愿意。

李子轩回香港后，我们还是保持联络一段时间，他也经常给我发弹钢琴的视频。慢慢的，信息越来越少。或许，这就亚洲至欧洲的距离，这就是伦敦的爱情吧。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满怀憧憬却抵不过孱弱的考验。

前段时间整理房间，打开旧钱包，看见里面还留存着李子轩给我的两张证件照，蓝底的，他穿着正装。偶尔会想起他，心情也平静得像睡前给发出去的最后一句祝福。

“你是我在伦敦最美好的回忆。”我和李子轩都需要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