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烟波浩渺
得圣谕后，景兰策马奔袭至烟波亭，怎料，圣上并不在烟波亭。
“皇兄？皇兄？”
景兰唤了几声，又四下寻了一番，亦未见着圣上。不远处，有一山泉，景兰听着有声，便寻了过去。
“皇兄！”
“兰儿。”
原来，圣上正在泉边洗手，景兰上前抱着了他的皇兄，可景曦却将他推开了。
“兰儿，别抱着皇兄了，皇兄身上有味道。”
景曦后退了几步，可景兰仍是迎了上去。
“皇兄为何要如此？这宫监服，还有那馊水，赋儿都同我说了。”
“皇兄无妨，事急从权，上官掌事也是为了帮朕嘛。”
“可是。。。”
当年被郭后挟制，最落魄的时候，景曦也未曾有过如今之状，景兰半是埋怨，半是自责道：“皇兄要见我，让赋儿带我进宫不就行了？”
“兰儿，朕想多看看你，好在，上官掌事办事很得力，今夜恰有良机，朕出来寻你可免去耽搁。”
“免去耽搁？皇兄何事如此着急？”
“是流光宝鉴，全喜找到流光宝鉴了。”
“流光宝鉴？”
“没错，玉龙明珠已经照出了流光鉴，这流光鉴啊，被萧丽华藏在了自己的正仪镜中。”
“镜中之镜？”
“正是！萧丽华果然什么都知道，看来，当年藏镜之人就是她。”
“可皇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于承恩太妃萧丽华，景兰一直是忽视的，甚至，整个穆氏对其也是忽视的，毕竟，一个教坊司出来的舞姬，又有那个世家大族会真正将其放在眼里呢？
“此等要事，萧丽华断然不敢擅作主张，必是有人授意，而这人嘛，除了父皇，还能有谁？”
“父皇？父皇为何要藏下流光宝鉴？皇兄，我不明白。”
“景兰，那时候，你太小了，根本不会了解父皇的心性。”
景曦叹了口气，道出了陈年过往。
“当年，父皇欲灭上官氏，却寻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几番在朝堂上为难，可都被上官相卿给挡了回去，于是乎，这便有了上官氏私毁宝鉴，破创朝诏书，实为谋反举事之说了。”
先帝景商与硕尊王上官相卿不睦，由来已久，说到底，还是因为上官相卿之妹上官若菲拒了景商的后位之邀。
“皇兄，父皇不会是耿耿于怀于上官若菲私奔之事吧。”
“唉，我们的这位父皇啊。”
当年的景商是个风流的性子，明德皇后穆真伊再明丽动人，也挡不住后宫一批一批地进新人，承恩妃萧丽华便是其一。明德皇后一死，依照轮流后制，继后得出自于上官氏，那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若菲便是不二人选了。
本来，景商对于这些世家之女是不抱太多希冀的，正如他待明德皇后穆真伊一般。世家之女端庄但也沉闷，哪比得上萧丽华那般的卡城妖姬？可一见上官若菲，景商便改观了，原来，世家之女也有像上官若菲这般俏丽勾人的。
“上官若菲曾随父兄在边关居住多年，她有着卡城女子的活泼性子，又有着中原娘子的精致俏丽，在这一点上，她甚得父皇圣心。那次宴会，朕也在场，父皇的目光就一直在跳胡璇舞的上官若菲身上，各宫嫔妃的不悦，当然，也写在了脸上。”
景曦回想起当年的那场夜宴，那是明德皇后薨逝后的第一场宫廷宴会，尚在哀伤中的穆氏，因为上官若菲的靓丽出场，被上官氏给比了下去。觥筹交错间，众人都恭维起了上官一族，以为继后人选已然定下，可怎奈，上官若菲居然私奔了。
“皇兄，我听过宫里的传闻，上官家的大小姐有着塞外女子的飒爽，又有着中原世家的贵气，对于她的私奔，众人皆不解，有什么比西川皇后之位更胜一筹的呢？”
景兰见过太多的后宫争夺，为的不就是这个后位嘛，可上官若菲倒好，与一个北狄人跑了，连家族、名节都不顾了。
“景兰，这世上或许有爱这样东西存在吧？只是，你我未曾见过，也没机会见吧。皇廷御宇，真情不易啊。”
说着说着，景曦与景兰便走到了烟波亭，烟波浩渺正是烟波亭之胜景，月色之下，水汽缭绕，洛河若隐若现，如真情一般，不易找寻。
“所以皇兄，父皇是因此而对上官氏下手的吗？”
“是啊，父皇怎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上官相卿应该也明白，可他又如何能抵挡住帝王之怒呢？”
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景氏、上官氏、穆氏三族联盟为何在景商这一朝给破了，竟是因为景商的不甘心啊。
“父皇当年定是命萧丽华藏下流光宝鉴，然后，再诬上官氏藏镜毁镜，继而，诛杀上官氏全族，令国失栋梁，这才有了马世冲之流谋反入京啊。”
景曦说得没错，曾今，上官一族镇守四方，各地藩镇不敢擅动，彼时的汝阳节度使马世冲还是毕恭毕敬的呢。
“那皇兄，我们是要将宝鉴取出，昭告天下，复上官氏之名？”
景兰并没有看透其兄之意，景曦听罢，笑了笑，道：“兰儿，帝京上官氏已经覆灭了，再复其名，又有何意义呢？”
“这。。。”
皇兄之言，景兰不甚赞同，景曦见其不解，遂又道：“既然当年，父皇为国运计未毁镜，那如今，吾等可要好好利用一番啊。”
“皇兄的意思是？”
“景兰，待你娶马氏女、入帝京后，就安排一出宝鉴现世，再配上朕给你的传位诏书，号令天下，除马氏，复正统！”
“皇兄是想过河拆桥？”
“诶，怎么是过河拆桥呢？马世冲乃反贼！”
景兰太子没有想到，连他的皇兄也逼着他娶马氏女。
“可是皇兄，景兰不想娶马氏女。”
“不想娶？为何？这是最快入帝京的法子啊！”
“皇兄，我不想靠这种法子入京。”
“可景兰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景曦深感无奈，他从来都没有过多的选择，又或者说，更多的时候，他是没有选择。
“皇兄，不是靠实力坐上皇位，从来都是不稳固的。”
“不稳固？你是想说皇兄吗？是啊，皇兄的皇位是别人给的，所以，皇兄坐不稳。可景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坐上皇位，你就可以集聚实力了呢？”
景曦从来都不愿做一个无用的傀儡，他本也想打造锦绣江山，传承给自己最爱的弟弟景兰，但天不遂人意，他始终是那个提线木偶。
“皇兄，我若与马氏女成亲，那皇兄便是马世冲的弃子了，性命堪忧啊。”
“我的景兰，皇兄当然知道，可眼下，这是唯一能将你送上皇位的法子啊。”
“我不想用皇兄的命来换皇位！”
“景兰。。。”
兄弟二人意见相左，景曦可以为了景兰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可景兰不愿哥哥如此牺牲，若为皇位，就要失去哥哥的话，他宁愿放弃皇位。
“景兰，别考虑皇兄，是皇兄欠你的，皇位本就是你的。”
“皇兄，马世冲不可信，他只是借我除掉皇兄，日后，也一样会除掉我！”
“所以，景兰，你一旦重返帝京，就必须集聚实力，以流光鉴之载国运，拉拢各世家大族，然后亮出传位诏书，登临皇极，除掉汝阳马氏！”
圣上是有谋划的，于弟弟的将来，也早就谋划好了，他甚至在曾今的封地——杜陵琼崖山下，为自己的弟弟备好了夺天下的重器。
“景兰，皇兄有准备，杜陵琼崖山下，皇兄备下了大批火器，还有弓弩、长戈等，以及黄金亿万两，杜陵军乃皇兄嫡系兵马，将军袁牧是可信之人，本是为了对付郭氏所用，如今也好，马氏除了郭氏，那就用来对付马氏。”
“我不能置皇兄于不顾。”
“兰儿，你不要不懂事，好不好？”
“皇兄，景兰不是不懂事，而是皇兄如此乃无谓的牺牲，既然琼崖山下有亲兵，不如，皇兄与我就此去往杜陵呢？”
“去杜陵？兰儿啊，去了杜陵，我们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朕从帝京而出，已然失了大半民心，再去杜陵，只会被认为退守一隅，弃天下于不顾。杜陵军是最后的利器，是用来重夺皇权的，不是用来退守的！”
“可是皇兄要再回洛宫的话，岂不是又成了笼中鸟？”
景曦与景兰依然争执不下，而此时，上官赋与全公公到了。
“圣上？圣上？”
上官赋猫着腰，爬上了烟波亭。
“圣上，我们得回去了，甘霖宫的侍卫要换班了。”
跟在后头的全喜亦道：“圣上，天快亮了，恐被发现啊。”
“圣。。。圣上真的要回去？”
景兰拉着景曦的手不肯放，赋儿瞧着有些诧异，瞟了边上的全喜一眼，只见老宫监神情自若，赋儿遂未多言。
“赵副将，朕安排的事，你务必办到，信物，朕会想办法交予你。”
景曦推开了景兰，景兰无奈，只得目送其兄离开，而不久后，借由圣上的千秋宴，景兰被邀入洛宫，终于要面对传说中的马氏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