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鱼丹红
离开桃林时，小夭没让苗圃他们出来相送。
她不希望在他们脸上看到那种让人心焦的分别的愁绪，她只希望自己记住的是他们和煦的笑脸。
黄昏时分，小夭的马车停在轵邑城的凤寰别院前。
她跳下马车，门房的管事一看见她，立即将她迎了进去。小夭看见有侍从得了命令，奔得飞快向府里传话去了。
小夭跟随指引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涂山璟脚步匆忙地从拱门里面走出来，见到小夭，他的脸上难掩喜悦之色，双手踌躇着向前伸了伸，终究还是顾虑着身旁有人，没有由着性子抱上去。
小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拉着他的袖子问：“不敢抱我？”
涂山璟微微垂下头。
小夭俯身仰头，追问道：“为什么不敢抱我，是不是背着我找了别的女人，所以面对我心虚才不敢抱？”
涂山璟急切地抬眼，在看见小夭脸上戏谑的表情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玩笑话。
他还是很认真地解释说：“不会有别的女人，涂山璟的身和心，此生都只属于小夭一人。”
涂山璟认真地说情话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小夭忍不住笑出声来，主动上前，张开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
“璟，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想我吗？”
“想。”
“忙吗？”
“忙。”
小夭突然轻轻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假装生气道：“确实很忙，几个月都抽不出时间来五神山看我。”
涂山璟想解释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算了。
他说：“小夭，我有礼物要给你。”
“什么礼物？”小夭在他怀中抬起头问。
涂山璟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跟我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小夭跟着涂山璟来到他书房的隔间，隔间有张长桌，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这些盒子工艺精美，颜色各异，也不知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
小夭随意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支凤簪，掐丝的凤鸟，眼睛处镶着一颗耀眼的宝石，看上去雍容华贵。
她挑了一个大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珍珠头面，玉冠打磨成薄薄的一层，透而质坚，珍珠的色泽柔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小夭轻轻将头面放下，指着满桌尚未打开的盒子问：“这些……全部是首饰？”
涂山璟笑说：“也不全是首饰，我上个月去东海时，恰好遇到一个渔夫捕杀了一只万年鱼妖，在其腹中剖出一颗品质上乘的鱼丹红……”
说着，他从桌上拿过一个小小的锦盒，取出其中编好绳结的鱼丹红。
小夭伸手接过，鱼丹红艳红似血，没有一丝杂质，表面上密布着细小光滑的纹路。
“这鱼丹红看起来像红玉，摸着却更厚重些……”小夭抬头问：“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涂山璟解释道：“这是鱼妖的内丹，若是含在口中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不必探出水面换气。”
小夭没想到这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鱼丹红，居然有这样的功效，不由得仔细打量着。
“这个……果真这么神奇，真的能在水下呼吸吗？”
涂山璟点头道：“是真的，我试验过了。”
“你试验过了？”
“嗯。”涂山璟回忆道：“最长的一次，我含着它在水底游了一日两夜。”
“哇，一日两夜……”小夭喃喃道：“若我在荒岛上时有这枚鱼丹红，说不定早就能游回来了……”
涂山璟柔声说：“现在有了也不算晚……我帮你戴上？”
得了小夭的首肯，他将这枚鱼丹红戴到小夭的脖子上，小夭低头揉搓着，将它放入衣领中。
天色渐渐黑了，涂山璟带着小夭来到轵邑城最华贵的酒楼。这里的桂花鸭做得最是好吃，小夭听了涂山璟的描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了。
酒楼的大厅很高，有一座宽阔的楼梯蜿蜒盘旋而上，一直通到最顶层。
小厮一见到涂山璟便急忙去后堂寻到自家老板，老板姓谯，身形修长，气质儒雅，虽然看得出上了年纪了，但举手投足间仍然是抵挡不住的贵气。
他上前道：“涂山族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醉仙楼了？”
谯老板问着话，一边将涂山璟和小夭往楼上引。
涂山璟笑着回：“今日带我的一位好友来你这儿品尝美食，不知谯老板能否给我留一只桂花鸭？”
谯老板一手擒着长袍，与涂山璟同步拾级而上。
“涂山族长难得来我这儿，更何况今日还带了……”他冲涂山璟身后看了一眼，“带了好友过来，别说桂花鸭了，就是小店里没有的菜色，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小夭原本走在涂山璟后面，听到这句话探过身子来，挑着眉毛说：“我想吃青艾糕。”
谯老板没想到涂山璟的好友如此直爽，他“哈哈”大笑了两声，说：“没问题，在下稍后就给小姐安排！”
谈笑间，三人一直来到顶楼不起眼的一间雅室，推开门，里面的装饰却极尽奢华，地面上铺着的金丝砖，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生辉。
谯老板引他们落座，倒了两杯紫笋茶后才离开。
不多时，谯老板去而复返，他带着一队身姿柔美的侍女，一字排开一道道给二人上菜，霎时间屋子里香味馥郁，菜色看起来如艺术品般精美。
菜上完后，谯老板便带着一众侍女离开了，嘱咐涂山璟若有需求拉动铜铃即可。
门从外面被关上，小夭拈了块青艾糕，咬了一口细细嚼着。
她蹙起眉头，将这一口糕点咽下去，嘟囔着说：“唔……不如你府里的青艾糕好吃。”
涂山璟莞尔一笑，“我记下了，下次叫府中厨娘做好，我亲自带给你吃。”
“好啊……”
小夭应着，举著夹了一块大名鼎鼎的桂花鸭。
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
小夭好奇心起，这间雅室很宽敞，他们坐在临窗的桌子下，离着门有三丈远，外面人说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她将那块夹起的桂花鸭放下，提着裙裾轻手轻脚走到门边。
“……雅间有贵客，您真的不能进去……”
是酒楼的小厮。
“你让开！我方才在楼下看了，里面根本没有人影！”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小姐，也不知是谁。
小夭想看一眼，却发现醉仙楼的门连个门缝都没有，严严实实的，一点都看不到外面。
涂山璟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
外间，小厮仍在阻拦，那女子厉声说：“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先前我来时，你们一口一声涂山夫人叫得起劲，恨不得八抬大轿抬我进来，如今却一再阻拦，我倒要问问谯老板，是他教你们如此拜高踩低的吗？”
这人……难道是防风意映？
她不是被防风氏禁足十年吗，怎么会在这儿？
小夭转过头看涂山璟。
涂山璟面容紧绷，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小厮解释着：“小的没有拜高踩低，雅室真的有贵客在，小的这就为小姐准备别的房间，环境优美、推窗见景，保准您满意！”
防风意映不再多说，抬手在他后颈劈了一下，小厮张口结舌道：“你……你……”
终是慢慢倒下了。
小夭盯着门上映着的人影，心下一震。
她手中蓄起灵力，跟涂山璟交换了个眼神，只等防风意映推门进来，她便一招击倒她。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意映，几日不见，你行事越发鲁莽了。”
小夭不认得这个声音，但见涂山璟的神色，他应当是熟识的。
手中的灵力渐渐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她听见防风意映说：“不长眼的东西，我没一掌劈死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男子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小厮，说：“算了，一个小厮而已……我们进去说话吧。”
防风意映却说：“不必了，我只有两句话，说完就走。”
男子说：“巧了，我也有两句话，你先说吧。”
防风意映说：“第一句，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怕了？”
男子摇头，“我涂山篌什么时候怕过。”
防风意映微低下头，过了片刻说：“第二句，我想问你，你爱我吗？”
涂山篌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上前，伸手抚摸着防风意映的侧脸，声音轻柔地说：“你看，你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我若是不爱你，怎么会你一传信，我便冒着风险前来见你？”
防风意映盯着涂山篌的脸，半晌紧绷的神色终于和缓下来，她轻声说：“我的话说完了。”
涂山篌突然笑道：“意映，你冒险见我，就为了问这两句话？”
防风意映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眼神缱绻。
涂山篌说：“我倒是有两件要紧事，需要你的协助。”
说着，他凑到防风意映耳边，悄声说了许久。
等他说完，防风意映不确定地问：“这……能成功吗？”
涂山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只要你肯出力，一定能成功。你要帮我吗？”
防风意映只思考了一会儿，便点头道：“我帮你。”
门外安静了下来，夜风吹着廊下挂着的风铃，铃声清脆，宛若风吟。
防风意映突然说：“这次我求了母亲很久，她才答应带我来参加重阳灯会。如今我离开有一会儿了，该回去了。”
涂山篌说：“嗯，你万事小心。”
两人紧紧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相继离去。
就在小夭以为他们都走远了的时候，涂山篌突然折返回来。
小夭立即戒备起来。
涂山篌掏出一把匕首，将躺倒在廊下的小厮一刀封喉，随后拎着他的衣领将人利落地拖走。
直到他消失在廊道尽头，小夭才猛得转过头看了涂山璟一眼。
“他……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小夭怒不可遏，她推开门就要朝涂山篌离开的方向追过去，涂山璟适时阻止住她。
“小夭，人死不能复生，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小夭停了下来，问：“你知道涂山篌在密谋些什么吗？”
涂山璟摇头，“我大抵知道一些，但不能确定。”
小夭心中着急，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失败感，她深叹一口气道：“这两人聚在一块准没什么好事，依我看，还是冲你来的。璟，他们在暗你是明，你可千万当心，别踏进他们的坑。”
涂山璟倒不担心篌和意映对他做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两个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但小心如此忧心自己，让涂山璟很是受用。
他笑着说：“知道了，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