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报案
“不敢称公子,我就是沈言。”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道或惊讶、或钦佩的目光,向少年身上投来。
人群中,素有龙场神童之名的小公子谢承运张大嘴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尚未神情;白发老翁金文焕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微笑,压低声音道了一句,“恭喜小兄弟。”
沈言点头谢过。
随即,他望向站立整齐、分列两排的十六位衙役:
“不知道诸位差官,找我有什么事情?”
“呵呵呵。”
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赵捕头,此时笑容满面:
“不是我们几个有事,而是楼上县令大人。”
说着,这位年逾四旬、积威甚深的捕头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他欣赏沈公子的才学,更有心提携后辈,殷切期盼着能与公子促膝长谈,还请沈公子不要犹豫,即刻上楼,随我面见本县县令卢大人吧。”
院落中,顿时响起些许唏嘘叹息之声。
要知道,龙场县这位卢县令,历经科举,二十几岁便考取同进士出身,一向自诩才高。
在这西南边陲的县城里,为官三载,主持了三场童生试。
可又有什么时候,卢县令会对区区一个童生试案首,就这般客气了?
真是活见鬼!
与此同时。
沈言执礼甚恭:
“学生敢不从命。”
赵捕头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挥手示意的同时,笑呵呵地拍了个不着四六的马屁:
“不愧是本县案首,县令大人看中的青年才俊,就这么一拱手,都比那些寻常书生,看着更有气度。”
......
登楼的片刻。
沈言审视自身。
在儒家修为,突破九品的刹那,他的身体,蓦地发生了三个大变化:
首先,最显而易见的。
少年胸中才气,自未突破前的寸许长,陡然间翻了一倍!
虽然仍是粗细如线香,可才气的长度,在融合了童生案首的那份天地气运后,已然达到两寸上下。
这可是儒家修行者的根本!
此方世界。
有道是。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气,或者说,呼吸吐纳,本就是古代先贤以大毅力规划出来,沟通人身与神明的桥梁。
修行者修的,也正是这一缕气机。
武人讲究炼精化气,便是将气机打散在自身体魄中,由此气血雄壮若狼烟,高品武者,劈掌便能崩碎丘峦。
道士打坐练气,吞服丹药,也是在蕴养内气,意图在体内结丹,火里种莲。
至于儒家读书人。
依靠诵读经典,感悟圣人之道等方式,可以自然而然地积累胸中才气,自不会弱于旁人。
才气九寸,可入八品。
沈言如今,才气虽只有二寸高,却也足以令人欣喜。
毕竟,通常情况下,儒家修行者大都唯有考中秀才,才能达到他目前的境界。
至于第二个大变化。
少年眨了下眼睛。
儒家修行者一旦达到九品,就会拥有一双“明眸”。
此刻,在沈言视线中,无论赵捕头皂色公服上的一根线头,还是空气中漂浮的些许尘埃,种种细微之处,纤毫可见!
他双目清明,既可以看清数里之外的事物,也能视夜如白昼,视雾如无物。
而若是,将胸中才气,汇于双眼。
那凭借着这双“明眸”,沈言甚至可以勘察种种天地之气,亦可以旁观他人气运,短暂地揣测吉凶。
至于阴间鬼物,无形魂体,在少年眼前,也是无从遁形!
第三。
此刻,沈言的头脑格外清醒。
反应快了不止一筹,记忆力也有所增长。
甚至,只要少年愿意,他还可以做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便足以保证清醒,气足神完地投入到下一日的学习中。
这......
这是什么先天牛马圣体啊!
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就能保证全天精力充沛。
晚上加班,甚至都不用开灯,资本家狂喜了属于是!
自我调侃般地笑笑,沈言摇了下头。
儒家九品,自然并非这样不堪。
所赋予的种种能力,虽然并未直接拔升自身战力,却也足够神奇。
还为后续修行,打下了一个更为长远的基础。
......
县衙二楼。
龙场县县令卢钰,听着登楼之人的脚步声渐近,这位儒家七品、为官多年的县令大人,却是抑制不住心中激动,蓦地站起身来。
就在沈言与他视线相对的片刻。
卢县令身躯一震:
“才高一品,天生文曲星?”
他心中恍惚,一时间信了八九分——毕竟,是能写出那般好文字、好诗词的年轻学子——接着,这位龙场县令眸中清气荡涤。
稍加端详。
“贤侄,本官看你,天地气运缠身,目中清气充盈,可是已经突破了九品?”
沈言点头,神情坦然道:
“大人目光如炬。”
“好好好!”
卢钰纵声大笑:
“没想到我龙场县,竟出了一位天生文曲星,国朝百年,这是第二例,还是第三例来着?”
连声感慨中,卢县令回身落座,随即招了招手:
“沈贤侄,你且来这边坐。”
“学生不敢失礼,见过本县父母太爷。”
沈言俯身行礼。
他一个刚刚中榜的童生,按律,面见当地县令这样的官员,是需要行跪拜礼的。
幸得卢县令看重,一挥手把下跪免了,沈言就已然颇感庆幸,又怎么可能,真跑去和官居七品的本县县令平起平坐。
“不必多礼,你我今日,一见如故,贤侄称呼我一声世叔便可!”
卢县令也没坚持,而是将少年唤到近前。
简单询问过几句,便又把话题,挪到其人最为投契的经学文章、诗文辞赋上来。
沈言在旁,有问必答,言语间温文尔雅,而态度甚是谦虚。
毕竟,诗不是他写的,即便这个世界,没人能指摘他当文抄公,也并不能令人引以为傲。
半晌,卢县令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贤侄啊。”
其人轻啜一口茶叶,随即言语诚恳道:
“适才你说,家中唯你一人,不知道近来读书时,可有什么难处?
“不拘事情大小,皆可讲来。
“本官虽不才,却也能为一位天生文曲星,尽一份心力。”
闻言,沈言心中微动。
第一时间,他想到了两个多月后,疏通黑水河道、修筑河堤的那场必然声势浩大的徭役。
以眼前这位县令大人的身份,将自己从名单中划去,绝非难事。
可......
少年的目光幽深。
眼下情形,比起刚穿越时,又有不同。
自己已然当上了龙场县的童生案首,而书法、经学,皆有积累。
再肝一段时间,等到四月,府试到来。
靠自身实力,考个秀才,又有何难?
届时徭役自可免除。
何必一定要在此时,浪费卢县令这心血来潮般的一番善意呢?
深呼吸几次之后,沈言猛地咬牙:
“回世叔,确实有一件事。”
“讲来。”
“我家中叔公,去年逝世,可并非病死,而是因为得罪了本县大户,被其下了剧毒。”
“竟有此事?”
卢县令表情微变,一时间,眉头紧皱。
他原本听得面前这位天生文曲星,家中贫寒,故而准备了数锭金银、锦缎衾裘,用以资助少年读书不辍。
没成想,竟然在自己治下,又牵扯出一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惨案!
倒也难怪。
这位天生文曲星,应试之前,便有孝名流传。
在家中一位长辈的丧礼上,接连哭晕过去其次,却不想,这其中,竟是隐藏着这般冤情?
“叫仵作来。”
卢县令示意。
在旁陪陪侍半日的赵捕头遵令,风风火火地下楼。
不多时,便带了个獐头鼠目的年轻男子过来。
“沈贤侄。”
龙场县令卢钰正色道:
“你和本县的捕头,仵作一起,去你那位长辈长眠安寝处,查明事情真相。
“人命关天,需要开棺验尸,才能还你家长辈一个公道,还望你能理解。”
沈言点头称是。
......
当日,卢县令批了几封公文,又与本地父老谈论了几件农事。
傍晚时分,县衙的仵作回报:
“禀大人,死者生前,确实中了某种奇毒,虽不在册,可必是遭人害死无疑。”
“好胆!”
卢县令一拍桌案:
“在我龙场县,绝不允许有这等无法无天的歹人。”
说着,他面向沈言:
“贤侄,今日你且在官衙中住下,以备不测。
“明日,本官便派遣衙役,把那赵立德拘来,就在这公堂上,与你对峙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