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宁远
岁在甲辰。
腊月十九。
晨光熹微时,宁远便起床,净面洗漱后,推门而出。
小木屋门外,是一片灵植园,不算大,昨晚下了一夜雪,已然银装素裹。
睡在门外的“胖虎”惬意伸个懒腰,发出一声轻快虎啸,硕大身躯如小猫般前来求抱。
抚摸喂食,宁远渡道灵气给它,一人一虎,朝林子走去。
满林的走地鸡,正是肥硕,开春仅有六只鸡苗,一年来悉心照料,现在已繁衍至近百。
今年,倒能过个肥年。
“风行!”
宁远指决一掐,风簌簌而来,吹落满树碎银,枝头的冰灵果如白玉般晶莹剔透,随手摘了一枚,咬下去满口沁甜,灵气萦绕全身。
果园尽头,篱笆墙外,是火灵草田,通体漆红,温度颇高,雪早已全融,升腾起茫茫雾气,宛若仙境。
在篱笆墙的青石上,宁远盘膝而坐,冰火灵气一左一右,随着呼吸吐纳游走全身。
约莫一个时辰后,日上三杆,食气而饱,宁远这才起身。
一道“净衣决”打在身上,周身清清爽爽,交代胖虎看家,宁远开启禁制,朝坊市走去。
“转眼,又是一年了啊。”
“想不到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五年。”
一路张灯结彩,很有过年的气象……每逢佳节倍思亲,宁远心中难免感慨。
五年前,自己本是驻村扶贫的村官,因一场意外,却是魂穿此界,几番波折过后,总算安定下来,成为这雷家坊市中的佃户。
修仙嘛……倒是也修了。
炼气三层,兼修各种小法术。
还养了只萌宠,白虎,朝夕相处下来,如同看家狗般乖巧温顺。
再种种灵植,自己本就是农村人,手拿把掐。
其实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在哪里不是过日子?
只是逢年过节,依旧会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像是外出打工的人,过年都不得归家,个中心酸与得失,也唯有自己清楚,都无法对人言。
走了一路,感怀几番,远远得见“司农堂”的房顶时,宁远收敛心神,不再想家,心中默念一遍自己的“述职报告”。
佃户是要竞争的。
雷家坊市不算大,每年固定只要灵植佃户三十六名,开年承包,年底结算,采取末位淘汰。
根据往年惯例,要淘汰轮转十人左右。
虽然自己近三年考核都是“甲等”,倒无须担心这些,但该述的职,还是要用心。
这是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修士,一年到头来,最能出彩的高光时刻。
雷家家风纯良务实,坊市各个行当,灵植、炼丹、御兽、锻造、制符、交易……到年底考评时,都要有重量级人物参加,听取述职,进行评选,对各行各业优秀者进行表彰。
前年,自己拿过甲上,得了一件储物手环,价值百灵,却是要比灵植园一年的产出还贵重了。
去年倒是折戟。
今年,对于“甲上”,宁远心中充满自信,盖因这两年,自己心性上,确有了不俗的成长。
又走了一会儿,司农堂到了。
门口有雷家的小辈在迎接,两男两女四人,男穿白衣,女穿红衣,男的俊秀,女的貌美,处处透露着身为雷家人的体面,脸上都笑意盈盈,各种寒暄祝福。
画押过后,宁远拿到自己的述职次序,三十六人中排在第二十九位,拱手道谢过后,起身朝门内走去。
司农堂中。
门内香火祭拜的是雷家先祖,这位曾是金丹大修,尤喜灵植一道,早已仙逝。
门外堂前,四周摆放桌椅,有长老,管事,雷家嫡系小辈,以及其他行当的宾客观礼。
中间留出高台,交由灵植佃户上台论述一年收获,交由各位点评。
此时尚未开始,人群都在找相熟的闲聊。
宁远旁边聚了五六人,正在相互寒暄聊天。
修行清苦,求索漫漫,平时里经常各种闭关,或外出探访,时常你在我不在,我在你不在的,也只有这种时刻,才是人最齐的。
宁远人缘很好。
前世扶贫时,他群众工作就做得最细,很能和人打成一片。
既有真诚,也不缺方法。
这五年来,在这雷家坊市中兢兢业业,算是资深佃农,在佃农中甚至都有一定的威望。
“宁兄今年准备讲什么?”
“是道?还是法?或者什么不为人知的奥秘?”
“宁大哥,年头青黄不接,我借了你五枚灵石,年尾清账,正好今儿见了,给您,回头去我那儿品酒。”
“我看呀,今年的甲上,肯定又是宁兄的囊中之物了,连冰灵果这种高阶灵植都种的很好!”
“也不知道今年的奖励是什么?”
“宁兄,明年种什么吗?提前透个底儿?”
……
各种恭维和吹捧,宁远自如应对,不卑不亢。
前年的甲上,自己拿出来的是套种法,而且是反复试验过多次,可行性很高的套种法,相当于为全体佃农增产,却损害了自己的收益——基于供需关系,供给多了,单价自然下降。
套自己的秘诀,对于他们而言,真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眼下的人缘,又岂是白来的?
不过,宁远自有格局在胸,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私心,倒也不怕被人占便宜。
广结善缘,沙里淘金,总有那知恩图报的人。
虽不强求,只是仙路漫漫,若有三五知交,也算惬意。
这边聊着。
考核已经开始。
第一个佃农上台,白衣飘飘,倒是打扮的光鲜亮丽,也满嘴漂亮话,不过始终讲不到实质,各种空话,套话,车轱辘话,夹杂着马屁,翻来覆去的说。
台下一位长老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来,面目威严的训斥他几句,赶下台去。
观众们笑着,一片起哄。
人堆里看着热闹,宁远不禁也有些想笑。
这年终述职,又哪里是容易的?
雷家的长老们,一个个可都是人精。
既要有干货,也要有总结,最好还得有创新,要想得甲上,可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
“宁兄……宁远!啊呀,可想死我了!我今儿刚回坊市,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好兄弟!”
后背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听到豪迈的声音,宁远转头,便看到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旁边牵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两人都风尘仆仆的样子,却是满脸久别重逢的喜意。
“哈哈,武猛,柳慧,你们回来啦……这是,结为道侣了?恭喜恭喜啊……”
宁远回头,见到这两位昔日旧友,嘴角不由露出笑容,拱手笑道。
他俩去年都是佃农,今年年初,却是想外出游历一番,临行时自己送了几样外出用得到的资源。
“还不是你牵的线嘛……”
“哎,长话短说,不影响你述讲,我给你带了礼物,先给你,我俩回去收拾,还有请柬,我们计划三天后举行婚礼,你得来给我当证婚人!”
“就这么说,东西给你,走了!”
“三天后啊!别忘了!”
他拿出一份请柬,一个包袱,重重抱了下宁远,风风火火转身离去。
呃。
宁远摇头笑笑,倒有几分哭笑不得。
手中包袱沉甸甸的,足足得有百斤重,但体积却也不大,只有猪头大小,宁远心头生出几分好奇,但现在人多,自也不好打开看,装入自己的储物手环,继续看着台上的述讲。
“宁兄,那是武猛吧?哇,他今年可是大丰收!”
“年中的时候,我就听人讲,武猛在外寻摸到一处遗迹,还被人追杀,差点没了……”
旁边有人凑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炙热的眼神,从宁远手腕一闪而过。
宁远点头笑笑:“是嘛?这我倒是不清楚。”
心中一时间,越发生出几分好奇。
这武猛,给自己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