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烛照夜

陈青阳在血海中沉浮。无数青铜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锁链尽头拴着七盏魂灯。每当他挣扎，灯油便溅出星点火光，灼得识海剧痛难忍。

“这是你的命宫。“寒渊尊主的声音从灯芯传来，“七盏灯代表七情，待灯油燃尽...“

锁链突然绷直，陈青阳被拽向燃烧最旺的那盏灯。火光中浮现母亲被冰封的面容，他伸手触碰的刹那，灯油暴涨三寸。

“怒灯亮了。“尊主轻笑，“当年陈九歌就是在此处，亲手斩灭自己的喜灯。“

陈青阳突然暴起，抓住锁链反缠灯柱：“那你可知...青阳剑诀第七式...“锁链应声而断，他借着反冲力撞向最暗的“哀“灯，“叫薪尽火传！“

哀灯轰然炸裂，飞溅的灯油点燃其余六盏。寒渊尊主首次发出惨叫，陈青阳趁机撕开燃烧的识海——他看见自己肉身正在海底祭坛融化，青螭剑已与脊椎骨融为一体。

“拦住他！“尊主的怒吼引发海啸。十二青铜傀兵破水袭来，却在他抬手的瞬间全部凝滞。陈青阳惊觉右臂星纹蔓延到指尖，那些傀兵眼窝中的暗金光芒，竟与自己同源。

“原来你们都是...“他凌空握拳，十二傀兵同时自爆，“我的残次品。“

海底祭坛突然升起青铜王座。陈青阳踏着尸骸坐下，看着掌心浮现的七星烙印：“慕姨，我知道你在。“王座扶手应声碎裂，露出半截染血的青铜簪。

簪头刻着细小的“挽“字，触碰的刹那，他看见十二年前的画面：慕挽歌抱着婴儿跪在暴雨中，陆远将噬魂散倒入陈九歌的酒壶，七大剑宗的长老们在祭坛周围刻画逆转星阵...

“青阳！“母亲的呼唤突然响起。陈青阳猛然转头，看见玄冰棺正在融入王座，母亲胸口插着柄熟悉的断剑——正是青螭剑缺失的剑尖。

尊主的声音变得焦急：“快完成融合！“海底裂缝中伸出无数青铜触手，缠向陈青阳脖颈。

“原来你怕这个。“陈青阳握住母亲胸口的剑尖，任由触手勒入皮肉，“当年父亲斩断的，不止是魔尊吧？“

剑尖离体的瞬间，整片海域静止了。母亲睫毛微颤，吐出封存十二年的剑气：“剑冢...在...“

陈青阳突然将剑尖刺入自己左眼。熔金色的瞳孔迸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璀璨星河。星河所过之处，青铜触手尽数消融，露出寒渊尊主真容——那张与他九分相似的脸。

“我该叫你兄长，还是父亲？“陈青阳扯断最后一根锁链。星河在海底铺就通道，尽头是燃烧的焚天谷。

尊主残躯在星火中扭曲：“你以为挣脱命宫就能...“话未说完，陈青阳已捏碎他的喉骨，“聒噪。“

焚天谷地火肆虐，陈青阳踏着岩浆行走。右臂星纹自动吸收火毒，白玉骨渐成赤红色。谷底祭坛上，三百剑修正将冰棺推入熔炉，炉中插着七柄魔气滔天的断剑。

“住手！“青螭剑脱手飞出，却在触及熔炉时突然调转，将陈青阳钉在岩壁上。

白须老者从剑阵走出，手中握着块带血的襁褓布：“魔尊容器，老夫等你多时了。“他掀开外袍，胸膛赫然刻着天枢剑主的星纹。

陈青阳咳着血笑出声：“七大剑宗...果然都是...提线木偶...“他故意让剑锋穿透肩胛，借着冲力扑向熔炉。炉中七剑感应到星纹气息，竟同时飞出护主。

“怎么可能！“老者捏碎玉符，“明明种了禁制...“

“因为你们所谓的禁制...“陈青阳握住七剑剑柄，“本就是魔尊刻下的。“七剑入体的瞬间，焚天谷地火尽数熄灭，岩壁上浮现出与海底相同的青铜碑文。

老者突然惨叫，身上星纹如活蛇游走。其余剑修纷纷爆体而亡，血气在空中凝成新的北斗阵。陈青阳抱着冰棺跃上阵眼，看到七剑正在重铸青螭剑——不，此刻该称为“天罚“。

“娘，我们回家。“他轻触棺中女子眉心。冰棺应声而裂，母亲化作流光融入天罚剑，剑身顿时浮现出万里山河图。

千里外的青阳镇旧址，陆远跪在焦土上呕血。怀中碎裂的命牌突然重组，显示出新的谶语：“七星倒悬，魔主归位。“他癫狂大笑，独眼流出黑色血泪：“陈九歌，终究是你儿子赢了...“

陈青阳站在焚天谷顶，看着手中天罚剑映出七重人影。每个人影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最终汇聚成眉心有星痕的青年模样。他忽然挥剑斩向虚空，剑气所过之处，竟现出西域楼兰城的海市蜃楼。

“最后一个剑冢...“他踏进幻象前回望东海，“该做个了断了。“

寒渊深处，十二盏青铜灯同时亮起。灯影交织成王座，上面缓缓凝聚出新的身影——正是吞噬尊主后的陈青阳。他抚摸着左眼空洞，那里跳动着从母亲剑气中剥离的星火：“七大魔尊的魂魄，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