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忠义两全周国丈
眼见锦衣卫番子就要入府。
情急之下,周奎忽然暴起,指着朱由检的鼻子破口大骂,“昏君!”
“太祖爷在天上看着呢!为着几两碎银就要杀老丈人,陛下难道就不怕被天下百姓唾弃吗!?”
话音未落,李若琏的绣春刀瞬间出鞘,直奔周奎脖颈而去。
却被朱由检抬手拦住。
三千营铁骑的铠甲发出整齐的摩擦声,上百支三眼铳同时对准了周奎。
虽然他面对数百铁骑,心底早就打鼓,面上却丝毫不怂。
作为国丈,他可太了解这个女婿了。
把名声看到比命都重,一心想要个明君称号。
为了表示与天下同甘共苦,连龙袍都不舍得做新的。
只要自己搬出人伦纲常,别说抄家了,他都敢让皇帝给自己道歉!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心惊。
“骂名?“
朱由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翻身下马。
“既然你这么问,那朕就好好跟你聊聊。”
对付这帮子明末勋贵大臣,朱由检早在离开乾清殿前,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明朝有个好处,那就是自朱元璋开始,皇权就大的惊人。
他们完全是用名声脸面来拿捏崇祯。
对付他们,只需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便可。
做明君就要亡国,那朱由检不介意做个暴君。
“三个月前朕向百官借饷,朕想让你做个带头的,你说家里穷得只剩陈米。”
“皇后都知道要你做百官表率,拿出五千两体己钱,你居然还敢克扣两千两私藏!”
“闯逆兵锋直指京师,你身为大明重臣,不思为国尽力,为不忠!”
“皇后典当凤冠,朕绝食三日筹饷,你身为国丈,却不想着为子女解忧,为不慈!”
“坐视大明内忧外患,身为大明臣民,一心苟且偷生,为不孝!”
“辽东关外百姓遭蛮夷屠戮,关内天灾连连,你坐拥万贯家财,竟不舍石米斗粮,为不仁!”
“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之人,朕杀之又何妨!?”
每说一句,周奎就惊恐一分。
当最后的杀字出口之后,周奎脸色已经煞白。
踉跄着退到影壁前。
那方前朝大家题字的青石照壁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迹,那是上月有个歌姬触怒他,被他活活撞死在这里。
“朕要脸面,所以亲自前来。“
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反手抽出王承恩捧着的天子剑。
一步步走到周奎面前,“若是让东厂来查,你现在该在诏狱尝红绣鞋了。“
寒光闪过,周奎的幞头应声而落,一股黄白热流顺着锦衣滴落在地。
三千营将士齐声顿戟,震得屋檐上的脊兽都在颤抖。
躲在厢房偷看的仆妇尖叫着晕倒,十几个护院家丁早就跪地求饶。
而周奎府上的上百私兵,早已不知所踪。
“小的们,搜!“李若琏挥动令旗,熟练的喊道,“地砖全给我撬开!假山砸碎!池水抽干!“
锦衣卫力士如狼似虎地冲进内院。
但每名锦衣卫身后,都跟着一身铁甲的三千营铁骑。
铁锹与洛阳铲的碰撞声中,一件件珍宝被找出,堆放在朱由检面前。
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李若琏在铁骑的护卫下,围着伯府绕了一圈。
随后叫来十几名好手。
绣春刀直指主殿侧后方的佛堂。
“去把观音像搬开,地砖第七列第三块,往下挖六丈。“
周奎闻言如遭雷击,肥胖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疯狗般扑向佛堂。
却被三千营骑兵用马槊架住,拖死狗般拽回庭院。
见挣脱不开,周奎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印。
“那是给菩萨的香火钱!动了要遭天谴的!“
回应他的是地底传来的闷响,以及李若琏不屑的声音。
“天谴?皇爷就是锦衣卫的天!”
周奎彻底绝望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很快,地下就传来一声惊呼。
“找到……俺娘哎!头,还是你来看看吧。”
李若琏听言,急忙赶了过去。
直到半炷香后,才神情恍惚的走出地窖,来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下面存银太多,搬起来太慢了,得掘开窖顶才行,锦衣卫人手不够,怕是得要陛下的铁骑帮忙。”
朱由检知道周奎贪,但五十多万两白银他也没有直观印象。
不过李若琏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应允。
一挥衣袖。
“掘窖!”
只是一声令下,三千营铁骑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抽出腰刀当铁锹使。
很快佛堂前的庭院就被挖开。
露出地窖封顶的青砖。
随着十几名铁骑同时挥铲,青砖瞬间破开。
白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银光。
锦衣卫跳下地窖,周奎的家底被全部翻了出来。
成箱的西班牙鹰洋、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的五十两银锭、镶嵌宝石的波斯弯刀......五十三个银冬瓜在地窖中垒成小山,映得三千营铁甲灿若星河。
别说在场众人了,连朱由检都有些恍惚。
王承恩更是双目充血。
他可知道自己皇爷每天为银子愁成什么样。
而周奎家里的私银,竟然比国库加私库还要多!
随意从银架上拿起一锭官银。
翻看到底部印记时,王承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这是三年前陕西大旱的赈灾银!“
听到熟悉的字眼,来自崇祯的记忆涌现。
崇祯十四年,陕西大旱,百姓易子而食,当时户部无钱粮,只能发放最后的一万四千两赈灾。
而周奎这里,就有整整六千两!
算上户部、钦差太监、当地官府、各大勋贵等能过手的人。
真正发到灾区的银子可想而知。
朱由检忍不住看向周奎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是不敢贪的?!”
周奎两眼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李若琏满头大汗的回到朱由检面前。
双手递上一叠账目。
“禀皇爷,查获现银五十三万两金六千三百两!“李若琏的声音都在发抖,“东珠十二斛,田契三千顷,珍宝七箱,还有......“
“还有倭寇贡刀两百口,与晋商合流走私铁器茶盐文书若干!“
朱由检抽出最上层的信封,瞥见前世八大蝗商之一范永斗的落款冷笑出声。
“原来国丈不仅做皇亲,还兼职当晋商走私的保护伞?“
然而这还没完,李若琏又从怀中掏出一卷黄凌。
“皇爷,在书房暗格里还找到了这个。“
展开的刹那,朱由检瞳孔骤缩。
竟是加盖了皇后印玺的空白懿旨!
周奎不知用此法伪造了多少次宫廷采买,中饱私囊何止百万!
朱由检忍不住感慨道。
“真是个两袖清风,忠义两全的国丈啊。“
剑锋抵住周奎咽喉,朱由检凑近他耳边低语,“你说朕要是从你家里搜出些和当朝大臣密谋忤逆的密信,那帮清流会怎么死谏?“
周奎瘫软在地,尿骚味在缎面袍子上洇开,连如何说话都忘了。
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旦不在乎什么名声,那他依旧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喃喃许久之后,周奎才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行事如此暴戾,难道陛下就不在意身后名吗?”
朱由检一脚踹开周奎。
“朕连煤山的绳子都备好了,还在乎身后名?”
“把你平时联络的勋贵大臣名单列出来,交给锦衣卫,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还能给你个体面,否则国丈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收剑入鞘,翻身骑上白马。
“李若琏,把这些东西都搬到私库去,记得走大路,让那些个苍蝇看看。”
“王承恩带路,去吴提督府上,他儿子的关宁军也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