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尸语檀香
晨雾漫过窗棂时，柳寒在檀香中嗅到了尸油味。他睁开眼看见十二盏长明灯悬浮半空，灯芯竟是蜷缩的婴胎，淡青色火焰在他们脐带上静静燃烧。想要起身时才发现，七根银针封住了周身大穴，每根针尾都缀着颗刻满咒文的骷髅头骨。
“不想五脏化水就躺着别动。“
白璃的声音从东南角的药鼎后传来。少女正在研磨某种黑色晶体，石杵与药臼碰撞溅起的火星里，不时浮现扭曲的人脸。柳寒注意到她腰间多出个鎏金铃铛，每当鼎中蒸汽升腾，铃铛表面的饕餮纹就会张开嘴吞噬雾气。
“你心脏里嵌着的是‘葬天棺’碎片。“白璃突然扬手甩出三张符纸，黄纸在触及柳寒胸膛时瞬间碳化，“从昨日丑时到现在，我试了十七种拔毒术，结果......“她掀开药鼎，窜出的紫烟在空中凝成柳寒的脏腑投影——心脏表面爬满青铜纹路，血管里流淌的竟是银白色液体。
柳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透过幽冥瞳，他看见自己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诡丝，其中三根最粗的银线正连接着白璃的指尖。当他想触碰那些丝线时，整座木屋突然剧烈震颤，房梁上簌簌落下暗红色的灰烬。
“别乱动因果线！“白璃甩出银针定住他的手腕，药篓里的枯蝶突然疯狂撞击竹篾，“你昏迷时诡丝已经污染了整座义庄，现在外头......“
话音未落，西南角的棺材突然炸开。碎木纷飞中跃出个七窍塞满铜钱的老者，腐肉间钻出的蜈蚣正将铜钱咬得叮当作响。更可怕的是老者背后延伸出上百条透明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个半透明的游魂。
“痋奴。“白璃指尖亮起青芒，“被痋术操控的活尸，小心别被铜钱......“
老者突然张口喷出腥臭的铜钱雨。柳寒翻滚躲到药鼎后方，听见铜钱嵌入木板的“夺夺“声。一枚漏网的铜钱擦过脸颊，他惊恐地发现铜钱方孔里钻出条肉须，正试图钻进他的伤口。
“离字，赤练！“
白璃掐诀引燃符纸，火焰在空中化作锁链缠住老者。趁此间隙，她甩给柳寒个瓷瓶：“把里面的尸油抹在眼皮上！能暂时增强幽冥瞳！“
柳寒咬牙抹上粘稠的液体，右眼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再睁眼时，世界变成了交织的丝线网络——他看见老者体内的诡丝汇聚在膻中穴，那里有团跳动的虫卵；看见白璃周身缠绕着青色药气组成的屏障；甚至看见自己心脏处的青铜纹路正在吞噬靠近的诡丝。
老者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背后的游魂如提线木偶般扑来。柳寒抄起药杵砸碎最近的游魂，飞溅的灵体碎片在空中化作磷火。幽冥瞳自动锁定游魂核心的丝线节点，他福至心灵地扯断其中三条，三个游魂顿时灰飞烟灭。
“乾位！震位！“白璃甩来七枚银针，“用北斗封穴法！“
柳寒接住银针的瞬间，针尖自动亮起星辰般的光点。幽冥瞳清晰映出老者身上三十六个光斑，他本能地甩出银针。当第七枚针没入会阴穴时，老者轰然跪地，体内传出虫群啃噬的窸窣声。
“就是现在！“白璃将药鼎中的液体泼向老者，“快刺他舌下的痋种！“
柳寒抄起捣药杵刺入老者口腔，在触及某个硬物时猛然发力。伴随着甲壳破裂的脆响，老者头颅突然膨胀爆裂，飞溅的脑浆里混杂着无数死去的蛊虫。幸存的游魂发出哀鸣，化作青烟钻入地缝。
整座义庄突然安静得可怕。
柳寒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常人淡了三分。白璃正用玉簪挑取蛊虫残骸，簪头触碰虫尸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是子午断魂痋，施术者能在百里外操控尸体......“
话音戛然而止。
柳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悚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自行移动。那黑影缓缓抬起右手，指着他身后的墙面——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血字：
【寅时三刻，棺椁朝天】
几乎同时，所有棺材盖板同时炸飞。二十三具尸体直挺挺立起，他们天灵盖上都钉着青铜棺钉，腐烂的掌心托着正在融化的白烛。最恐怖的是东南角的童尸，他正用骨手拆解自己的肋骨，摆成八卦形状。
白璃突然拽住柳寒的衣领后撤，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地洞中伸出无数缠满符纸的手臂，每张符纸都在渗出血泪。童尸歪头露出黑洞洞的眼眶，下颌骨开合发出金石之音：
“葬天棺......交出来......“
整座义庄开始扭曲，墙壁浮现出类似青铜棺的饕餮纹。柳寒感觉心脏处的青铜纹路突然发烫，幽冥瞳自行运转到极致。在诡丝交织的视野里，他看见童尸背后连接着横贯天地的血色丝线，丝线尽头消失在北方群山之间。
“抓紧我！“白璃扯断颈间红绳，坠落的玉坠在空中炸成粉末。青色烟雾裹住两人的瞬间，柳寒看见童尸的肋骨卦象迸发血光，所有棺材组成困阵压来。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持续了足足半柱香。当柳寒再次睁眼，他们正站在荒草丛生的乱葬岗，身后义庄所在的位置只剩冒着青烟的巨大坑洞。
“这是药王谷的‘烟遁’，每用一次折寿三年。“白璃脸色惨白地靠在墓碑上，药篓里的枯蝶翅膀已经缺损大半，“我们必须去天机城，那里的镇龙碑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
她突然僵住。柳寒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发现自己左手不知何时攥着把坟土，土中半掩的正是义庄里那具童尸的指骨。更可怕的是指骨表面布满青铜锈迹，与葬天棺碎片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乌鸦的哀啼，血色残阳下，柳寒看见无数青铜丝线从自己心脏蔓延而出，正悄无声息地刺入脚下大地。在他看不见的深渊里，某口棺材的棺盖缓缓挪开了一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