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皮灯笼

戌时的梆子声在天机城残破的箭楼上碎成三截时，柳寒在护城河倒影里看到了第二个月亮。那轮血月正从河底淤泥中缓缓升起，月光所及之处，浮尸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

“是鬼市蜃景。“白璃将朱砂粉撒入河水，血色涟漪中浮现出无数灯笼倒影，“无常集要开了，抓紧我的药篓。“

柳寒刚要开口，整条护城河突然立了起来。水流化作青石台阶，浮尸变成提灯引路的白衣童子。他踩上第七级台阶时，身后传来城门坍塌的巨响——来路已变成万丈深渊。

鬼市在浓雾中显形。琉璃瓦铺就的街道两侧，蹲坐着上百个戴哭笑面具的摊主。左侧第三个摊位前，无头商人正用肋骨敲打人皮鼓，鼓面随着节奏浮现不同内脏的图案。

“别碰任何发光的东西。“白璃药篓里的枯蝶突然剧烈震颤，“这里的交易要用......“

话未说完，柳寒的右手突然自行抓住飘过的莲花灯。灯芯爆出青烟，烟雾中浮现张没有五官的脸：“客官要买消息？代价是三年阳寿。“

“松手！“白璃甩出银针截断莲花灯下的诡丝，“无常集的灯火连着命魂！“她扯着柳寒退到卦摊阴影里，摊位上的人头忽然睁开眼：“姑娘要测吉凶？用你药篓里的蝴蝶换。“

白璃瞳孔骤缩。柳寒这才发现，枯蝶残缺的翅膀正渗出青铜色血液，滴落在卦盘上形成奇异的星象。幽冥瞳自动运转，他看见卦摊下伸出无数丝线，正悄悄缠向白璃的脚踝。

“走！“白璃甩出三枚燃烧的铜钱，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卦摊。两人冲进人群时，整条街道突然翻转，所有摊位的灯笼都变成惨绿色。

“生人味......“四面八方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戴面具的商人们开始抽搐，他们的后背裂开，伸出挂满铜铃的骨翼。最近的鱼贩突然炸成血雾，雾气中浮现出七把滴血的杀猪刀。

白璃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乾坤借法，巽风开路！“青色旋风裹住两人，所过之处灯笼尽灭。柳寒在风眼中看到惊悚一幕——每个熄灭的灯笼里都掉出张人皮，那些人皮正迅速膨胀成他们的模样。

“去当铺！“白璃拽着他撞向挂着“质“字旗的店铺。门楣上的青铜镜照出两人身影时，追击声戛然而止。柳寒喘着气看向柜台，掌柜的竟是具套着官服的骷髅，指骨间夹着正在融化的蜡烛。

“典当何物？“骷髅下颌骨开合间掉出蛆虫。

白璃突然扯开柳寒的衣襟，露出心脏处的青铜纹路：“典当三缕诡丝，换《黄泉路引》“

掌柜的眼眶腾起绿火，柳寒感觉心口被利爪刺入。幽冥瞳映出掌柜体内密密麻麻的契约锁链，最粗的那根正连接着屋顶的招魂幡。当疼痛达到顶峰时，骷髅抛来卷竹简：“寅时前归还，否则魂魄入幡。“

街道上突然响起锁链拖地声。白璃展开竹简，泛黄的纸页上渗出鲜血，汇成路线图指向鬼市深处。柳寒刚要细看，药篓里的枯蝶突然撞向竹简，在接触到血字的瞬间自燃成灰。

“跟着灰烬走！“白璃脸色煞白，“有人篡改了当铺契约......“

灰烬飘向的方位立着座血肉组成的牌楼。牌匾上的“往生阁“三字用肠子编织而成，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形成倒流的瀑布。柳寒踏上台阶时，青石突然变成柔软的舌头，靴底传来被利齿啃咬的触感。

阁内陈列着上千口棺材，每口棺材都在渗出不同颜色的液体。白璃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南角的槐木棺。棺盖上钉着七枚桃木钉，钉尾系着的红绳已变成紫黑色。

“帮我起钉。“白璃将银针插入棺缝，“里面有压制你体内碎片的......“

第六枚桃木钉刚拔出，棺材突然剧烈震颤。棺盖被掀飞的瞬间，柳寒看见里面躺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尸体心脏处插着青铜匕首，刀刃上的铭文与葬天棺残片如出一辙。

“快退！“白璃甩出符纸却在中途自燃。尸体突然睁眼，瞳孔是纯粹的青铜色。幽冥瞳在此刻暴走，柳寒看见无数诡丝从尸体身上爆发，整个往生阁的棺材同时开启。

复制体抬手虚握，柳寒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白璃的药篓突然炸开，无数毒虫扑向复制体，却在触及青铜瞳孔时化为石像。尸体踏出棺材的瞬间，地面浮现出青铜棺椁的投影。

“用你的血涂在匕首上！“白璃嘴角溢血，正在用银针刺入自己百会穴，“那是葬天棺的钥匙！“

柳寒翻滚躲过复制体的扑击，抓住棺中匕首的瞬间，掌心传来烙铁灼烧的剧痛。血液顺着纹路填满铭文时，整座往生阁突然静止。所有诡丝开始向匕首汇聚，复制体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青烟被吸入刀身。

地面开始崩塌。白璃拽着柳寒跳入突然出现的青铜门，坠落的瞬间，柳寒看见掌柜的骷髅正在阁顶微笑，它手中的蜡烛已燃烧到根部。

当双脚触及实地时，他们站在天机城南门外。晨光刺破云层的刹那，怀中竹简突然变成张人皮，上面浮现出新的血字：

【子时棺鸣，百里不留】

白璃突然咳出黑色血块，柳寒这才发现她脖颈浮现青铜纹路。药篓里幸存的毒虫正在互相撕咬，最终胜出的蜈蚣背甲上，赫然是往生阁的图案。

“我们被标记了。“白璃擦去嘴角血迹，“去镇龙碑的路上，恐怕......“

远处传来马蹄声，柳寒转头望去，官道上行来的马车没有影子。车窗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八个字：

【葬天棺现，九幽门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