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门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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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烈士暮年之金微激战(1)

1

永元二年(公元90年),北匈奴单于栾提知之,试图缓解汉朝廷的军事压力,知道车骑将军窦宪主持汉帝国朝政,于是派亲王栾提高,向车骑将军窦宪通报道:

“车骑将军大人:

单于请求向汉皇帝称臣,并想入京朝见,请求派一位大臣,前往接洽和解朝拜事宜。”

车骑将军窦宪大喜:“这些狂妄无知的北虏,终于知道我大汉雄师的厉害了,我当上奏皇帝,请太后批准,允许单于来朝。”

窦宪上表请示后,朝中又是一番争议,迟迟不做决定,窦宪急躁不安,心里很不满意,大骂群臣道:

“朝中那群腐儒,尸位素餐,只知道整天说三道四,空谈误国。自己不干正事,又要耽误国家大事!”

窦宪又向窦太后建议道:

“太后陛下:

中护军班固大人,知识渊博,熟悉边疆事务,又深通外交礼仪。

臣请任命中护军班固大人,担任中郎将,与司马梁讽诸士大夫一道,带领使节团数百人,出居延塞(今内蒙额济纳旗),迎接北匈奴单于栾提知之上京朝见,一统天下,迎来天下和平。

如此,皇帝陛下和太后陛下的英明,必将流传青史。”

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屯屠河、南匈奴汗国左贤王栾提安国君臣,害怕北匈奴汗国受到汉朝廷亲信以后,疏远自己,十分不满,于是上书窦太后道:

“太后陛下:

北虏反复无常,畏威不畏德,不可信任,不如趁机派兵,消灭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知之,南北匈奴合并归汉,一劳永逸。

如此,则天下太平,北疆永无盗寇滋扰。”

窦太后派人,知会车骑将军窦宪,车骑将军窦宪同意道:

“臣聆听太后陛下旨意,还是剿抚结合,对付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知之为宜。军事压力与和平努力,密切结合,方能万无一失,还害怕北虏,不降服于太后陛下吗?”

窦太后赞同道:

“车骑将军所言极是,准奏!”

2

永元二年(90年)冬季的风雪来得十分蹊跷,班固攥着使节旌节的手指已冻得发紫。

驼铃在居延塞外断断续续响着,副使梁讽突然拽住班固的衣袖道:

“中郎将大人,请看那里的狼烟!”东北方三缕青烟,竟拧成蛇形,这是汉军斥候约定的暗号,意味着北匈奴单于的归附可能有诈。

“汉使且慢!”北匈奴汗国亲王骨都侯栾提镐的镶金马鞍,在雪光下反光,他身后的三百骑,却悄悄展开半月阵型,“单于正在祭天,还请在此扎营三日。”

班固注意到对方皮靴上,沾着新鲜的鹤血,这种猛禽只在金微山北麓筑巢。

深夜,中郎将班固,摸到腰牌背面新刻的划痕,出发前夜,执金吾耿夔,特意在窦府密室,用匕首刻下的暗记。

五道短痕夹着两道长痕,正是汉军斥候传递的危险信号。他掀开帐帘时,看见司马梁讽的帐篷外插着半截北虏常用的骨箭,似乎是在警告汉朝廷使节。

班固的马车,陷在白龙堆的流沙里时,天边刚泛起蟹壳青色。他裹紧破旧的羊皮裘,看着随从们用铜刀,刮开凝结在车辕上的盐霜,这是他们离开玉门关的第七日,随身携带的最后半袋酥面,在昨夜的沙暴中撒进了流沙。

“中郎将大人,匈奴使者求见。”司马梁讽,从驼鞍后探出头,脸上的皴裂像干涸的河床。

班固望着远处驼队扬起的烟尘,那些本该跪迎汉使的北匈奴汗国使臣,此刻正围着篝火狂歌跳舞,皮囊里装的葡萄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

“前去告诉他们,”中郎将班固,攥紧腰间的鎏金螭纹笔,笔杆上的螭龙眼睛突然变得滚烫,“就说汉使答应,同意在龙城与单于相见。”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卷着砂砾扑面而来,他看见匈奴使者们手中的弯刀,在月光下闪过寒光。

3

班固的第十三次看日晷时,队伍终于抵达了白龙堆东麓。驼铃在寒风中凝成冰碴,八十匹骆驼中有一大半的鼻孔上,已经结满霜花。

副使司马梁讽捧着破碎的陶罐,颤抖着将最后半瓢浑浊的饮水,浇在枯黄的胡杨根上,这是他们离开玉门关后见到的第一株活物。

“将军,西边三十里可见单于龙城的残壁。”汉军斥候长班武裹着羊皮兜鍪跑来,睫毛上结着冰晶,“但风雪还未过去,路途崎岖艰难,怕是很难前进,不能按时到达!”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腾起铅灰色的云墙。班固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短剑,狂风已裹挟着冰晶,击穿了旌旗。

他的皂色披风在瞬间被割成碎片,怀中的竹简哗啦啦散落沙丘,那些用隶书誊抄的《史记》残稿,转眼便被风雪吞没大半。

“屏息!“班固嘶吼着扑向驼队。此时的狂风,如同千万头骆驼在云端奔腾,驼鸣与风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轰鸣。

他死死抓住最后一峰骆驼的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感觉不到疼痛,浑浊的血液正顺着小腿的冻疮,在裤管里凝结成黑红色的冰棱。

当风雪在第七日黄昏时分,骤然停歇时,队伍已经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班固站在用尸体堆成的沙堆后,望着西天血色的残阳,突然发现所有随行人员的面庞,都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

最年轻的译官小篆趴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沙土,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他的耳朵早已冻掉了一块。

4

“中郎将大人,匈奴随行使者不见了。”副使司马梁讽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

班固这才注意到,原本该插着北匈奴汗国使节旗的瞭望台空无一人,篝火堆里燃烧的,竟是本该用作路标的红柳枝。

他摸向腰间佩剑,却发现剑鞘早已被衣物磨穿,衣服上布满细密的裂纹:

“莫管他们,我们继续前行!”

子夜时分,班固被一阵凄厉的狼嚎惊醒。他握紧响箭钻出帐篷,看见三十步外的沙丘上,立着七个黑影。

当为首者举起火把时,班固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人的左臂上居然纹着南匈奴将士特有的狼头刺青,手中握着的弯刀,正是车骑将军窦宪亲赐的龙鳞刀。

“汉使还是这般固执,不肯放弃此行。我们回去,怎么向单于交差呢?”

刺青男子的汉语,带着浓重的西域口音,他身后的人突然掀开斗篷,露出用铜钉固定的狼头面具,“单于早说过,要亲眼看看你们这些'天朝贵客',是如何被沙漠风雪吃掉的,以免你们,阻挠单于一统大漠的大计。”

班固的背脊抵住身后冰冷的岩壁。他闻到自己呼出的白气中混着铁锈味,这才发现左手虎口不知何时已被砂砾划破,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在沙地上。

刺青男子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举起火把照亮自己的半张脸,那上面布满被砂砾灼伤的疤痕,竟与班固在兰台档案中见过的某张匈奴贵族的画像,惊人相似。

“车骑将军倒舍得,派自己的亲信前来大漠送死。”刺青男子甩出个皮囊,班固瞥见里面装着半块残缺的玉珏,与他胸前佩戴的螭龙钮印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东南方突然传来战鼓声,执金吾耿夔的前锋骁骑,正踏破夜幕而来。

5

永元三年(91年)的春季汉军的河西大营里,依然带着寒冷阴沉的气氛。

大将军左校尉耿夔的玄甲上,凝着冰碴,他正用车骑将军窦宪所赐的错金匕首削着冻硬的羊肉。

左校尉耿夔的刀刃忽然顿在指节。

只听司马任尚,对赵博等汉军将领说道:“八百骁骑?”他盯着传令兵捧来的虎符不满地说道,“车骑将军究竟是要我们当饵,还是当刀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北虏已经凋敝,又遭受风雪的侵袭,牛马伤亡大半,又遭受汉军数年的打击,早就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打击不堪一击。

我要让我们的八百骁骑,直捣北虏龙庭,让犹豫不决,首鼠两端的北虏贼酋,永生难忘,永远后悔。诸君不要疑惑不安。”左校尉耿夔抚慰众将道。

帐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中郎将班固的使节车驾覆满尘沙,无功而返,正从北匈奴汗国单于王庭回来,车上漆匣却纤尘不染,里面是北匈奴单于栾提知之进贡大汉皇帝的七宝琉璃盏。

“中郎将大人辛苦了!车骑将军大人早已经料定,北虏使诈,绝对不会轻易归降。你好好回去吧!”

耿夔的指腹,擦过盏沿暗红污渍,突然冷笑道:“人血浸过的玩意,也配当贡品?”

话音未落,琉璃盏在他掌中裂成三片,露出夹层里蜷缩的羊皮卷,上面蝌蚪般的文字,正是北匈奴单于对朝廷提出的朝拜要求。

“明日出军,你带三百轻骑在前面担任先锋。”大将军左校尉耿夔,将羊肉甩给猎鹰,看着它扑向沙丘后的黑影,对假司马赵博说道,“若见到北虏的金狼头纛,就放响箭。我要让北虏看看,戏弄我们大汉使节的下场!”

他的铁护腕磕在案几上,震落窦宪手书的速战帛书,帛书背面,刻着窦府特制的梅花水印。

6

大将军左校尉耿夔,率军冲出居延塞那日,正是漠北最冷的时节。

八百轻骑踏破祁连山的积雪,马蹄声惊起一群灰鹤。

“左校尉当心!不要中了北虏的埋伏。”副将任尚的呼喊,被狂风吹散。

“怕什么阴谋诡计!传本校尉将令,擒贼擒王,直奔金微山,直扑北虏王庭,不要与大人纠缠,我要打北虏一个措手不及!”

大将军左校尉耿夔勒住缰绳,望着悬崖下墨绿色的毡房下令道。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西京长安看到的匈奴壁画,那些身披狼头毡的战士,此刻正在晨雾中列队。

7

北匈奴汗国前锋军队的牛角号响彻山谷时,大将军左校尉耿夔的利剑,已经高高举起。

他扯下染血的披风裹住马眼,任坐骑冲向北匈奴汗国单于金帐的方向。

前锋敌人的箭雨,擦过耳际的瞬间,他看见匈奴首领怀中的青铜神像,与中郎将班固带回的“贡品”一模一样。

“汉家儿郎,视死如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将军左校尉耿夔的长槊,挑飞了北虏的狼头纛,槊尖挂着的珊瑚串突然迸裂。

这是车骑将军窦宪夫人送他的出征礼,此刻殷红的珊瑚珠滚进血泊,像极了窦宪在庆功宴上打翻的葡萄酒。

亲兵赵博砍下匈奴汗国军队的大纛时,发现旗杆里藏着半截竹简,简上的“班”字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