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遗失的蛊铃
酒廊后门的对街，有一栋颇有年头的红砖公寓。
顾辰背着昏睡不醒的夏唯，跟随贺行舟进到二楼的小居室。
澄黄灯光盈满陈设古朴的房间，一段悬铃木枝桠探进虚掩的花窗，白绒绒的果絮打着旋儿落在藤椅上。
这里处处是生活的痕迹，厨房水池里泡着面汤碗，烟灰缸旁洒落一片咖啡渣，除非是刻意制造的障眼法，否则说明贺行舟是真的生活在这里。
身为特调局的首脑，蜗居在人员复杂的小洋楼，每天定时定点到酒吧打工，怎么看都是件有违常理的事情。
顾辰思考其中的缘由，卧底这种苦差不可能让局长亲力亲为，如果说他的个人爱好是给有钱人端茶倒水，那多少有点丧心病狂了，堂堂联盟高级官员不至于是个变态吧。
“来，把她放到这儿。”浑身是谜的男人指着刚收拾出来的沙发。
顾辰小心翼翼地放下夏唯，贺行舟从冰箱里取出一管蓝色药剂，注射进夏唯的上臂，她紧蹙的眉头这才渐渐放松。
“你想知道夏唯的能力是什么吗？”贺行舟问顾辰。
“我很好奇。”顾辰实话实说。
贺行舟给顾辰倒了杯水，示意他在木椅上坐下。
“她能看见人的情绪和情感，辨别真假以甄善恶，我们将她的能力命名为‘獬豸目’。在她看来，害怕的人眼睛是灰色，开心的人眼睛是绿色，说谎的人眼睛是红色。诚然，人的情绪是复杂的，眼睛的颜色也不是单一纯粹的，所以夏唯进行了色相识别训练，以便更精确地解读。”
果真在顾辰的意料之中，夏唯就是人肉测谎仪，意料之外则是更兼色彩分析仪的功能。
贺行舟继续往下说：“夏唯的伴生疾病表现为嗜睡症，精神系能力者几乎都患有此类神经性疾病，力量系的大多是暴食、亢进、高热等症状。物质系的最为棘手，曾经有个操控火元素的特工死于自燃，他当时只是想晒晒太阳。”
顾辰发现问题：“状态不可控会给行动埋下隐患，特调局里超凡者只是少数吧？”
“不错，超凡者仅占四分之一，其他人员都是正常人类，是不同领域、不同专业的杰出者，也可以说，聪明的脑袋和优越的专注力就是他们的超凡能力。”
“那隐藏在民间的超凡者也有很多吧？”
“很多，甚至有不小的一部分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贺行舟拨开书桌上的纸张，压上掌纹开启桌面投影屏，画面在空气中三维成像，一个闪烁阴森绿光的“螢”字跃然眼前。
“萤烛会，超凡者组织，始创年代不详，最开始被特调局注意到，是因为十年前的一起屠杀案。”
他滑动影像，调出几张图片。
图中的场景均位于一家度假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游泳池、餐厅和客房的人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迹象，也没有可见的开放性创口，就连表情都是轻松祥和的。
仿佛是路过的死神，悄然挥动了镰刀。
“死因是什么？毒气泄漏吗？”顾辰猜测。
“是蛊术，他们的心脏被蛊虫吃干抹净，从发病到死亡仅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很多人来不及作出反应就猝然离世了，只有还未学会走路的孩子哭闹了一两声。”
“凶手是谁？”
既然引起特调局的重视，一定不是非人为的超自然现象。
“这是经过后期优化的监控视频。”
贺行舟播放影像：
酒店大堂里旅客往来如常，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儿步伐轻盈地蹦跶进来，她的双手背在身后，长袖遮住手里的东西。她旁若无人地哼着曲调儿，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随着她雀跃的舞步，歌声慢慢高亢，吐字也慢慢清晰。
“阿啰啰啰喲~”
她高举起手，衣袖滑落，露出手上的摇铃。
“阿啰啰啰涅~”
叮~她摇晃铃铛。
“我的小宝贝~”
窣~画面丢失了几个像素点。
“睡吧快快睡！”
噹~铃铛发出撞钟的铿锵。
声音落定的刹那，人们像断线木偶一样倒地。
女孩儿抬着头左顾右盼，找准监控摄像口的位置，两眼弯弯地笑了笑，活泼地挥了挥手，然后跨过尸体，和来时一般轻盈地离去。
“帮我放大摇铃的画面。”顾辰说。
贺行舟给了摇铃一个清晰的特写。
顾辰仔细观察，“样式和宋明启的那个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的是金色。”
“摇铃上的刻字不见经传，你既然使用了摇铃，自然也就认识这种文字，你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贺行舟审视的目光犀利地直逼顾辰。
顾辰是从掠夺者那里学到的。
这种文字是掠夺者传输信息的密文，基地破解后讲解教授给守卫军，其实一旦掌握规律，这种文字就能变得象形易读。
“这是金文变体，只要对金文有所了解，一眼就能看破。”顾辰说得轻巧，当时记起来可是差点挠破了脑袋。
“不愧是天才！”
贺行舟由衷赞叹，他马上向研究员同步消息，通知他们朝这个方向抓紧研究。
“好了，继续说吧。案发以后，我们对视频中的女孩进行了人肉式检索，但只能搜集到她六岁以前的信息，六岁那年她的父母死于一场沉船事故，她被送进了当地福利院，半年后被人领养，领养人是一个中东富豪，他出具的身份信息全是伪造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贺行舟展示一张图片：偌大的餐厅里，盛装出席的人们或翩翩曼舞华尔兹，或迷醉在觥筹交错之间。位于正中央的圆桌上，一个女孩杵着下巴发呆，她的身边全是珠光宝气的老头儿老太太。
尽管她已褪去婴儿肥，出落得骨肉停匀，但还是可以从轮廓分辨出来，这就是当年酒店里唱着摇篮曲杀人于无形的小女孩。
“这是三年前，一张邮轮上的照片，来自一位乘客的社交账号。这艘从东海市出发、多母港环游的豪华邮轮，离港的时候满载六千五百人，返港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乘客和船员尽数人间蒸发，一艘空荡荡的幽灵船就这么飘回来了。”
贺行舟划到下一张照片：邮轮餐厅的中央圆桌放着一张卡片，白色卡纸上是一个鲜红欲滴的“螢”字。
“这是幽灵船靠港后，工作人员发现的卡片，更值得注意的地方在这里。”
他返回上一张照片，放大坐在女孩对面的人，一个喜笑颜开的中年男子。
“宋樾，宋明启的父亲，而这张照片的拍摄人正是宋明启。照片仅发布了一秒就被删除，但痕迹会永远留在联盟的大数据库里，我们事后调查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
顾辰找出矛盾点：“他们为什么没有消失？中途换乘其他轮船跑路了吗？”
“我们着手调查后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乘客名单上没有宋家父子，当天同一时段的东海市慈善晚宴上，宋樾上台做了十分钟的演讲，结束后还接受了媒体采访，前后几天他都活跃在公众视野里，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把我们也弄糊涂了。”
“让夏唯去问他不就好了。”顾辰脱口而出。
“打草惊蛇不可取，而且夏唯只能辨别话语的真假，可以直接探究真相的超凡者去年才被招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时，对宋樾的调查陷入瓶颈后，我们转而调查圆桌上的其他人，无一例外，行程全都对不上，就好像一个个的都有双胞胎，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接下来的照片，让顾辰的眸光不由地颤了颤。
一张证件照，风华正茂的姑娘，饶是面无表情也灵动明丽，一双杏眼有望穿秋水之美，工笔也难以勾勒其风韵。
这姐姐顾辰见过，还和她交过手，在宋家的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