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眼光越来越好了
玉城
关天济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禾田村。一个是因为生气,他气严俊在简宁宁心里的位置比谁都高,也气自己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更主要的是荣基集团玉城分公司承建的曼哈顿酒店工程面临竣工,他不得不在办公室和工地两边跑,确保一切顺利。
第五天下午,他总算将手里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了,便驾车去了一趟禾田村。他偷偷看了一会在树阴下和小朋友玩耍的思雅,再来到“绕指柔美发沙龙”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其实他昨天在这家咖啡厅呆过两小时,最后看到简宁宁下班后和等在外面的严俊一起在附近吃了晚饭,再后有说有笑地去了电影院。而他气呼呼地回到了公寓,在健身房里打了三十多分钟的沙袋拳击,然后泡着澡喝了半瓶红酒才在醉意朦胧中睡了。
尽管关天济是极其不满意简宁宁不急不慢应付着他却和严俊打得火热的行为,但他找不到更为周全的办法;从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简宁宁就是一头倔驴,如果强行和思雅相认,他不知道简宁宁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更主要的是他也不希望思雅和芳姨他们因此担惊受怕,也破坏了他在儿子心里的形象。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天和简宁宁谈判的失败,深深地挫伤了他那份长久以来被众星捧月般的优越感,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商不足以应对简宁宁的倔强。眼看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越是按捺不住和思雅相认的期待。他今天来等简宁宁,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出现提醒她,再商议一下他们父子相认的计划。
关天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脑里规划着和简宁宁的对话,完全无视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突然之间,咖啡厅里的灯光连续闪烁了几下,光亮消失后室内下一下就暗了。他抬起头看到对面店铺的招牌和灯光也都灭了。不一会,人们从各个商店里出来,个个脸上一片茫然地和身边的人比比划划相互寻求答案。
他不由紧张地站了起来,扔下一张红色钞票就朝“绕指柔美发沙龙”方向跑。
简宁宁和陈岚以及其他几个同事边说着话边从黑了灯的美发沙龙出来,又相互告别。她听说前方突发交通事故,一辆轿车把电箱撞毁了,一辆则撞倒了电线杆;导致美发沙龙和附近一带区域的供电中断。一些自备供电系统的店铺会继续营业,而他们的店没有这个系统,在确认电力供应恢复可能要到大半夜后,店经理决定提前关门。
简宁宁其实一早就看到了停立在沙龙门前不远处,一身挺拔的关天济,但她假装没看到。在和陈岚挥手告别后便快步走向附近的公交车候车点。她想了几个晚上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样对母亲和严俊坦白这个事情;而且,她气恼关天济用项链来要挟她,也气自己对他出尔反尔行为的无计可施。
关天济知道简宁宁瞧见了自己却有意避开,不禁对她咬牙切齿的;他按捺心头开始燃烧的怒火,快步跟了上去。
这时,一辆宝马在候车站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打开,头发还湿着的刘小虎探出头来对简宁宁说:“宁宁,我送你吧?前面的事故现场还没清理好,公交车要等很久的。”
“谢谢你,黑哥。”简宁宁很是礼貌地拒绝他,又说,“我没什么紧要的事情,我再等等看。”
“上来吧?”刘小虎十分热情地邀请,看简宁宁还想要拒绝,便故意板起脸说,“我每次请大家吃夜宵你都不去,单独约你,你也不答应,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呀?”
“黑哥您说笑了。”简宁宁急忙笑着解释道,“每次夜宵我都刚好没有时间,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了。”刘小虎接口说完,擦了擦耳朵后的水珠。他今天下午到“绕指柔”剪发,没想到头发才刚刚洗好就停电了,他只能和其他几位顾客一样,带着湿头发回家或转到其他美发中心。
“上车吧!”
听着刘小虎的催促,简宁宁回头瞥了关天济一眼,然后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关天济认得车里的人,是人称“玉城沙霸”的刘小虎。刘小虎不过三十七八岁,但凭着过人胆识和黑白通吃的圆滑,还有手下几十个甘心为其卖命的兄弟,他垄断了玉城的沙土销售和运输业务;因为他体型粗壮皮肤黝黑,业内人称其“黑哥”。荣基在玉城的需要的砂石采购也基本来自他的“玉城宏运砂石厂”。关天济也听说刘小虎偏好女色,他记得两年前因工作上的原因曾和刘小虎吃过两顿饭,每次陪在刘小虎身边的都是不同面孔的年轻妖艳的女子;他还知道刘小虎光是玉城就有三个家和三四个私生子女。
“刘小虎纠缠着她是什么意思?”关天济暗暗地问了一下自己,然后开车跟着他们。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断地想:简宁宁为什么会和刘小虎纠缠一起?她难道不清楚刘小虎的身份背景?而且她明明知道他在等她,为什么还要上刘小虎的车?是他们事先约好的了还是仅仅为了避开他?
“简宁宁,你究竟要干什么?”关天济暗暗骂了一句,拍了一把方向盘,气得七窍生烟。
刘小虎通过后视镜看到简宁宁满腹心事的样子,便关心地问:“宁宁,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只是有点困,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简宁宁找出一个借口,她正在考虑该在哪个公交车候车站下来。搭刘小虎的顺风车不过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客人,她不愿意私下和他有过多的牵连,因此她不希望黑哥知道她的家庭住所。
“哦,是不是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刘小虎又问。他知道简宁宁的私事,也见过几次她的儿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蛮是聪明可爱;但他感兴趣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更多的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女人拒绝,尤其是像简宁宁这样的一个女人。
“还好的。”简宁宁应着他,朝窗外寻找着候车站点。
刘小虎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然后将车头拐到右边,笑着说:“既然你没什么要紧事,黑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简宁宁不免有点紧张地问。黑哥成为“绕指柔”的常客也快七八个月了,因为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经常请吃夜宵,老板和同事都非常喜欢他;同时也因为他是玉城一霸,简宁宁和其他人一样,不敢对他有所怠慢。黑哥约过她两三次,她都借故推了。
是不是他因此生气了?简宁宁心里暗想,真的不应该心软上他的车,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刘小虎说着,看到简宁宁脸上那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不由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说,“放心吧,黑哥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黑哥肯定不会的,大家都说黑哥您是个大好人呢。”简宁宁赶紧附和着他,并挂上了一个笑容。
刘小虎听了,脸上恢复了笑意。十几分钟后,他在玉城的玉带江边停下了车。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还在江面上加足了劲似的放射着光芒,周边的云彩都披上了闪闪金光,连同江水都泛着金子般的波光,粼粼闪闪且绚丽夺目。欣赏落日和散步的人或一双一对或三五成群,走走停停的;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在江边的人行道上和草地里奔跑嬉戏,一片笑声。
刘小虎带着简宁宁来到稍微清净的一处栏杆,看着远处的落日和漫天的彩霞,他说:“心情不好来江边走走吹吹风,什么烦恼都没了。”
简宁宁探了半边身子到栏杆外,仰脸迎着清凉的风,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也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凭栏远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谢谢你,黑哥。”简宁宁转头对黑哥说着,眼里忽然就湿润了。她急忙扭过头去,眨了眨眼睛好让清风吹走眼角的泪水。
刘小虎见状不禁有点意外,他故意不去看她,而是转身从一位站在身后的买花人手里买了一把非洲菊,递给简宁宁,说:“这菊花挺香的,送给你。”
简宁宁看着眼前这把五颜六色的非洲菊,朵朵在夕阳下闪耀着光彩宛如一个个的笑脸。她接过花,放到鼻子下好好地闻了闻,然后说:“是真的好香。黑哥,谢谢你。”
刘小虎看到简宁宁脸上自然散发的微笑,也十分高兴,说:“人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是我沾你的光了。”
两人沿着栏杆慢慢走着。得知黑哥是来自NMG的汉子,简宁宁不禁有点意外。这也算解释了刘小虎粗犷而外放的性格的原因。刘小虎也趁机说起了很多关于自己家乡的记忆,那些隐藏在他记忆深处关于蓝天和草原、关于群山和马匹的影像;是他难以述说的思乡之情。
在某一瞬间,他们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那样,一前一后地漫步在江边,彼此倾诉着童年的美好记忆;落日的余晖跳跃在他们的脸上散发着愉快的光芒。
两个光顾着聊天,甚至不知道他们前面的人行道连接的是一个扇形观景台,因地势过低设计了两级台阶。简宁宁一边听着刘小虎的故事,一边走着还低头嗅了嗅怀里的菊花,不料她突然左脚踩空,一把滑到台阶上。刘小虎见状急忙把摔倒的简宁宁拉了起来;简宁宁站直了才感觉双脚不平衡,低头一看,鞋子还在脚上,但鞋跟掉了。
她尴尬地看了看黑哥,两人对视了一下便笑了起来。简宁宁把鞋子都脱了拿在手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刘小虎看了看四周然后拿过她的鞋子,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就一阵风似的朝停车场跑去。
简宁宁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她只好赤脚走到旁边,在观景台一处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等着。
“嗯,江边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关天济突然出现在简宁宁的身边,他看着远处开始沉入江面的夕阳,自言自语地说。
简宁宁闻言惊讶地抬头看他,她不敢相信,关天济竟然跟踪她和黑哥!?再听他那语气,简宁宁顿时就不想说话。她把花放到一旁的台阶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关天济瞧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台阶上的非洲菊,然后挨着她坐下来。简宁宁还来不及说“哎我的花”,关天济已经将整把它们压了个稀巴烂。
关天济依然坐着,将菊花一根根地从自己屁股底下抽出来,在简宁宁的眼前一边晃动,一边假装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你~”简宁宁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把被压得只剩几片花瓣的花杆拿出来,还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摸着一碰就掉的花瓣一边说:“哎呀,都压坏了啊,真是可惜了。”
简宁宁哪里不清楚他是有意为之?她恨不得现在手里有个搭锤子,好将他的屁股砸上个八九下才能泄愤。
关天济把花杆子扔到台阶后的草地里,一边拍了拍手一边说:“眼光越来越好了。”
简宁宁瞥了他一眼,一时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刘小虎至少年轻一点,虽然也是那么丑。”关天济接着说。他明指刘小虎长得难看,也暗喻严俊是又老又丑。
简宁宁这才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看到关天济那阴沉的脸色就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不过想想,她又心有不甘,于是瞪了他一眼,辩解道:“我和黑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关天济不可置信地反问,心里早已怒火中烧。他想:简宁宁连自己最珍惜的项链都宁可不要也不愿意和严俊分开;昨天还和严俊卿卿我我亲密无间,现在却和刘小虎你侬我侬共赏夕阳?她是不知道刘小虎身边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多如牛毛,还是蠢到以为刘小虎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他关天济明明是那么一个年轻多金的,英俊潇洒的男人,怎么就那么不入她的眼呢?
一想到简宁宁在这两个男人面前笑颜如花的样子,关天济就想把她扔到江里好让她清醒过来;想到这里,他佯装羡慕地说:“你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滋润。”
“没人有你的思想那么龌龊。”简宁宁气急败坏地回了他一句。她感到十分委屈,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刻安宁,却给他破坏了;更令她生气的是关天济把她看作脚踏两只船、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理解她的难处呢?
“全世界就你这黑哥和那什么俊洁白无瑕?”关天济被简宁宁这么抢白,脸上勃然变色;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疾言厉色的问道,“在你简宁宁的眼里,他们不是天使就是王子,而我就什么都不是?”
简宁宁倒是被他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她看了看不时在他们跟前经过的行人,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多说也无益反而容易招来非议;而且看关天济那脸红筋涨横眉冷目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她更不敢轻易招惹;她担心一会黑哥回来,场面就更加难以控制。她于是把脸扭到一边,低声说:“我不想和你说话!”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加油,关天济一听就恼羞成怒地反击:“若不是为了思雅,你以为关天济会无聊到和你坐在江边看风景吗?”
“我当然知道,”简宁宁听着心里咯噔一下,难禁心头的幽怨,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儿子!”
说完,两人怒目相视了一下,又哼地各自转开脸望向远方。
简宁宁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不禁担心黑哥回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她想了想,就站起来,转过身,赤脚走过草地,招来一辆三轮摩的,直接回家。关天济正打算提及他酝酿了一个下午的计划,望着简宁宁消失的背影,始料不及地愣在原处。高手过招最怕的是还没出招反击,对手已经消失了;简宁宁居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还直接走掉了?
这时,落日已完全沉入了江中,红霞也逐渐散去,天幕慢慢地降下来,遮住了天空所有的光亮。串珠般的街灯同时亮了起来,夜晚正式开始了。
刘小虎拎着一个某个牌子的女鞋礼品袋匆匆地朝观景台走来,他接完简宁宁的电话,一把将礼品袋扔在地上,脸色十分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