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创新：公共交通

加纳的公共交通系统是另一个很好的群体创新的案例。直到最近，加纳也没有“官方”的公交车系统，但是它有非正式的小巴士系统，叫“trotro”，运作得非常好。trotro网络覆盖全国，可以让旅客快速地到达加纳的任何地方，且价格便宜。我自己尝试了一下：搭乘trotro，重走之前我乘坐朋友的日产车走过的相同路线。trotro从安洛加与多哥海岸接壤的一个渔民镇子出发，回到阿克拉，花了不到4个小时，费用不到两美元——况且这个票价还可能是针对游客的价格，比对本地乘客收费要贵很多。我们自己驾车出行，从安洛加回到我朋友阿克拉的房子那里，至少需要6个小时。

最令我惊讶的是，trotro的需求和供给调节系统运作得非常顺畅，因为每当人们在加纳寻找一个trotro时，似乎总可以找到至少一个或更多个，且随时可用。

在一个炎热潮湿的早晨，我和加纳的一个朋友去了阿克拉的“37”trotro中心（如图2-7所示），以便更深入地了解该系统的运作情况。“37”trotro中心有个巨大的围墙，里面的裸露地面尘土飞扬，挤满了人、小客车和出租车。就像蚂蚁在去蚁巢的路上来来往往一样，数百个trotro形成的车流不间断地驶入这个庞大的场地，而出口处，一样的车流倾泄般涌出。小客车似乎占据了这里了每一寸地方。未被trotros占据的地方挤满了小摊位，小贩们出售饮料、干果、糕点、太阳镜、报纸、手机卡，以及旅客可能需要的所有东西。除了大量的trotro及销售摊位之外，只剩一点空地，乘客都挤在那里。当trotro在跟前驶过时，不管它去哪里，乘客都准备随时跳上去。如果鸟瞰的话，整个车站看起来就像蚁丘，小客车、销售摊位、乘客都混乱不堪，没有一个可识别的模式。但是，trotro的运作其实是基于一个高效率的系统。

图2-7　阿克拉的trotro“37”中心

在一个潮湿闷热的星期四早晨，我跟trotro的司机及乘客们交谈，试图了解这个系统如何运作。了解越多，我的印象就越是深刻。有时，因为司机只说他们的母语阿坎语，所以我的加纳朋友必须要帮我翻译成英语。最后，我们被指引到一个坐在小屋里的“学者”跟前，这个小屋位于这块巨大场地的一个角落里。“学者”是一个长着一双聪明眼睛的瘦削老人，他用阿坎语解释了这个系统。作为“学者”，他是排序和分配小客车的协调员。所有的trotro都加入了工会，这意味着，每个trotro都必须选择和加入一个工会。与我们交谈的“学者”是一个管理人员，管理着从这里到特马地区的非常有利可图的路线。特马地区是仅次于阿克拉的第二大城市，加纳的工业中心。

每天早上，trotro司机到他所在工会的“学者”那里报到，支付每日的费用，登记车牌号。然后，他的信息会被输入列表，并分到一条特马区域的路线。由于那里有利润丰厚和不太盈利的路线之分，每个工会被安排在不同车站的不同站点之间轮流更换。正如“学者”向我们解释的，在这个交替的时间表中，从当时开始8天以后，他的工会才会再次得到“37”车站的特马这个点。第二天，他将在另一个trotro站管理其他点的目的路线。

在“37”站的特马站点，写着目的地的木牌放在公交车顶上及仪表盘的后面。同时，司机或他们的助手正在不间断地大声吆喝着目的地，因为大量的乘客读不懂这个木牌标记。一旦公交车坐满了乘客，木牌标记就会被拿下，并被“学者”放到下一个车的内部或者顶上，这个车和前面一辆分配到的目的地一样。同时，装满乘客的那辆巴士驶出“37”站，进入由公交车、出租车、销售摊位和乘客组成的拥挤街道，在公交车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街头摊贩的喊叫声中慢慢前行。

一旦行驶到公路上，trotro司机会以令人害怕的鲁莽方式驾驶。因为时间就是金钱，他们要竭尽全力尽快到达目的地，这样就可以搭载下一拨乘客。如果有乘客在半路上下车，助手就会将其裸露的胳膊从乘客座位一侧的车窗伸出去摇晃，告诉那些在街道旁等待的人们：trotro还有空席位。如果等候的乘客也招了手，trotro就会停车并搭载他们。从外面看起来这个运作系统高度混乱，因为trotro司机一会儿像疯子一样驾驶，一会儿又停下来。但实际上，每个trotro都试图尽快到达目的地，同时又在寻找路上的新乘客。

总体而言，trotro是一个覆盖加纳的非常有效的运输系统，它完全基于群体创新和自组织。一美元就可以轻松抵达阿克拉的任何地方，到达偏远乡镇也只需花费几美元。通过他们的工会组织，trotro司机确信，在搭载乘客和获取最赚钱路线的机会方面，每一位驾驶者的待遇都公平合理。国家对其干预非常小，国家的主要职责是检查和保证车辆道路运行的安全性和保障司机的驾驶能力。这意味着，trotro司机在一个投入产出比极高的系统中自组织和合作，无须外部控制，每一个司机都是他自己的老板，负责他自己的命运。

回到瑞士后，我听说我的一个加纳朋友刚遭遇了非常严重的车祸，当她坐着自己的轿车前往她经营的农场时，她的车与trotro相撞了。虽然她只受了轻伤，trotro却已经面目全非，搭载的所有乘客都严重受伤。

如果每个trotro司机尽可能地开快车，以最大化他自己的收入的话，就成了这种自组织系统的一个缺陷。如果说为公众利益服务和最大化自己的利益之间存在一个平衡点的话，这位司机则过分地偏向了自己的收益，给自己和他的乘客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后果。正如我们会重复提及的一样——如果你太过自私，群体创造力将会受到破坏。